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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米和沈冲回到了宿营地,他们没有从村民们的口中问出任何信息。
沿着山路往北走的时候,杰米看到沈冲沉默不语,他在马背上颠簸着,眼神长久地凝视着山崖下曲折婉转的河流,仿佛那不是一条普通的时令河,而是大地母亲的血脉,通往秘密深处的航道。
杰米有些犹豫,但最后,他还是轻踢坐骑的腹部,让它靠近沈冲。并排而行的两人几乎占据了整条山道,跟在后面的驮兽打起不满的响鼻,放缓了脚步。
“你在看什么?”
“狮子。”沈冲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时空,那不是发自旁边三英尺的声音,而是发自历史深处的声音,它好像从过去或未来传来,飘荡进他的耳朵,就像遥远的星光,来自时间和宇宙的深处。
该死,又来了。
母亲的灵魂好像又回到他的身上,杰米感到自己的胃部在翻滚,感觉身旁好像真的有一位神灵在行走。
杰米让自己顺着沈冲的目光望去,河滩上只有食腐的乌鸦,在啄食尸体的眼睛,“这里没有狮子。”
“曾经有过。”
好吧,你现在能知过去未来了。
“你是神吗?“杰米问。
“什么?”沈冲转头看着杰米,“你不会把他们的话当真了吧?那不过是种异能,你该知道的。”
杰米确实知道,他知道在自己这行里有一些明星,他们与众不同,有些人可以喷火、释放闪电、在水里穿梭自如。这些能力很强大,他不曾拥有过,但就像他也不曾如托尼·史塔克一样富有,这并不代表托尼·史塔克和他不是同一个物种。变种人不过是“其他人”,和他不一样的人而已。
但他很清楚,沈冲不是那样的人,他甚至不知道,沈冲究竟算不算一个“人”——当他在呈现出那种气质的时候。
“他们很坚信。”杰米平静地说,“有时候信仰就是有那种力量。”
沈冲点点头,“很可惜事实就是事实。”
你吞噬了一名死神,你成为了新的他。
死神不是神灵,他们是混沌和毁灭的走狗。
“死神不是神灵……”沈冲的低语声很轻,除了杰米没人听见。
“什么?”杰米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了,他疑惑地问。
沈冲没有回答,他看见一片高处的岩石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亚麻色的头发,穿着白色长袍,手中握着一面黝黑细长的木杆,在木杆的尽头,挂着一面旗帜。黑色的旗帜上纹着鸟兽纹路,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舒展开来的大旗在风中舞动,金色的纹路如同鲜活的鸟雀,在空中飞翔盘旋。
男人的身后,跪着五个人虔诚地祈祷,声音低沉细小,像鹳雀的名叫。
“他们在干什么?”
莉娜首先发现了那个人,她去问劳拉和乔纳森。劳拉和乔纳森一眼看出,这个人是库尔德人,也许是雅兹迪教徒,正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在这个苦难的年月,一个异教徒敢在这片土地上明目张胆地进行宗教仪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乔纳森很像停下来观察,但劳拉却认为应该对当地人保持尊重,尽管她也很好奇那个人究竟在进行什么仪式。
乔纳森和劳拉互相争辩,直到队伍转过一条弯路,那个人消失不见,两个人也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
沈冲和杰米不言不语,沉默地骑行着。
第二个人站在路侧的荒地中,所以沈冲子很远就看到了他。他同样举着一杆大旗,缠着红白格子头巾的脑袋抵在旗杆上,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全身因激动而战栗,只有双腿笔直。他身后念经祈祷的人有六个,其中有两个女人,他们披着鲜艳的暖色长袍,声音像莺鸟。
他们一行人顺着道路盘旋着前进,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人站在路边祈祷,劳拉和乔纳森的争辩渐渐有了结果。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呼唤仪式,引导英灵或鬼魂回到亲人和家族的身边。
让劳拉困惑的是,引魂的仪式为什么如此盛大,一路上遇到的参与者已经多达上百人。她猜测,死者是族长或祭祀,甚至是整个大部族的统治者。
“也许是一位亲王的葬礼,他是附近所有雅兹迪人的世俗领袖。”
不是,他们要引接的不是死者的灵魂。杰米在心中低声说。
乔纳森和劳拉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偏离了预定的道路,顺着仪式的引导而走。
莉娜呼和着驮兽踏上崎岖的小路,马和驴发出急躁和不安的叫声,骆驼和牛却一声不吭,老实地将脚踏上碎石和细沙组成的道路。路两旁除了深沟和乱石外,开始出现一些废弃的建筑,残破的大理石孤独地矗立在道路两边,精美的雕刻被风雨模糊成朦胧的幻影。
极少部分保存稍好一些的建筑,让乔纳森兴奋不已,“这是中世纪的近东风格,融合了希腊与萨拉森人的艺术形式,大概建于十字军东征前后……”
劳拉骑在马上,手中握着父亲厚厚的笔记本,“正是父亲笔记上记录的,先知曾经活跃的那个年代。”
“这里的村民们会不会知道先知之墓的消息?”莉娜兴奋地问。
“很有可能!”劳拉躁动起来,她坐直身躯,双腿在马腹上一夹,坐骑开始大步奔跑起来,她弯下腰,伏在马背上,感觉到风吹动她的长发。
旁边的巨岩上,荆棘遍布的荒地里,举行仪式的雅兹迪人仍然站在路边,引领着道路。
劳拉看到一大片宫殿的废墟,厚实坚固的地基上有许多装饰华丽的古迹,柱子、围栏和墙壁,它们虽然破碎,但仍不失风采,只是因为疏于照看和维护,而宝珠蒙尘。
如果让我来主持修缮和维护……
劳拉的脑袋因为激动而快速转动,她甚至看到一道车辙,延伸向一面半坍的墙壁,深陷在地中的宽大痕迹,不像是驴车的轱辘,反而更像是轮胎留下的痕迹。
那是谁留下来的?恐怖分子吗?
劳拉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奔跑的马匹便一闪而过,她本可以停下来检查一番,这座宫殿有许多值得研究的地方。以这里的规模、地势和千年前可以想见的风景猜测,这里也许是一位权势熏天的帕夏的宫殿,甚至是苏丹的行宫。
但她没有停下来,那个猜测的微小可能,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让她心痒难耐,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先知古墓。
父亲孜孜以求的先知古墓,究竟在哪里?
她的马跑得飞快,以至于没有发觉那些举旗的雅兹迪人已经不再出现,她只是不断地奔跑,向着召唤着她的目标。
道路的尽头出现一座巨大的拱门,白色的石材因为岁月的冲击和沾染,而变得偏黄,呈现一种淡淡的米色,沉重的拱顶压在纤细的支柱和侧壁上,显得摇摇欲坠,却又有一种危险的美感。门上没有雕刻任何人物和故事,而是根据萨拉森人的习惯,单纯地雕刻着日月星辰和繁花、秋叶、藤丝的花纹。
劳拉在拱门下勒住了马匹,不再前行。
她看见拱门后的道路依着山势渐渐升起,石路很新,很光滑,道路的两旁,跪着一群人,黑压压的身影连成一片,跟随着山坡的高低,起伏不定,好像一片人头的黑色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