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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理枝图案青釉瓷坛里的冰细细的融化,融化成一滴滴水,细腻无声。 空旷的含元殿有暖热的气流随风而进,吹在肌肤上热腻烦人。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害死我儿子,我要为他报仇。”
一声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话音未落,只见景万祺揪住宣王妃,挥起金簪直接贯穿她的咽喉。
鲜红的血如注水一般喷射出来,溅在景万祺的脸上,身上。她看着挣扎了几下就咽了气的宣王妃,脸上的笑近乎于疯狂。
静,整个大殿以一种微妙怪异的静谧笼罩,仿佛时间静止,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万祺!”玄武帝骤然站起来,直呼她的名字。他未曾料到她会以这种出其不意而又惨烈的方式杀掉宣王妃。
众人未来得及反应,玄武帝的一声让众人回神过来,看到这惊人而诡异的一幕,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连绵不绝。
宣王妃的身体缓缓倒下,她手中握着那只金簪,那支她曾经刺入过景宣肩膀里的金簪。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要迸裂出框。但目光最后停留的地方却是慕雪芙的方向,而嘴边还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慕雪芙倒吸了一口气,怔,她转眸看着已经疯狂的景万祺。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她杀人,一次比一次狠绝。
诚然,她是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儿子报仇无可置喙,只是让慕雪芙惊诧的是她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宣王妃的鲜血顺着脖颈流出,在身下洇成一条红色的河流,一直蔓延到慕雪芙的脚下。空气凝结,隐隐有血腥的味道,慕雪芙看着已经疯了的景万祺,再望向玄武帝,凝重苦楚的容颜仿若他衣服前襟上赤色蟠龙怒目云霄,虽凌驾于云间,睥睨众生,却孤独而立,画满凄凉。
他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双鬓苍白,皱纹横生,就算是天下之主,其实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分别。这一刻,慕雪芙竟然没有因为他的苦痛而感到任何快意。
不由自主她看向景容,有些话想说,但最后还是选择三缄其口。
回到朝华云蔚馆慕雪芙的一直沉默不说话。
“芙儿怎么了?”景容见她闷闷不乐,将她抱到身上,手指触摸在她白嫩的脸上,爱怜道:“是不是刚才吓到了?”
慕雪芙嘴角微微扬起,牵强的笑了笑,“没有,不过是死了个人,我又怎么可能被吓到。”
“那为什么不高兴?”笑得这么勉强,一看就是有心事,景容追问道。
慕雪芙摇了摇头,还是沉默。
景容抵在她的额头上,“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是因为景宣吗?”
想起景宣对她的意图,景容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敢骚扰自己的女人,光凭这样点他就该死。就算宣王妃没有杀他,他也会杀了他。
未等慕雪芙回答,景容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压在她的唇上。
“我不许你想除了我之外的男人!”他亲吻完霸道的说了一句。
慕雪芙轻轻笑了笑,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我没有想景宣,从始至终他的死活都和我无关。”
一句话就让景容舒心,他抱着慕雪芙,“那你在想什么?”
犹豫再三,慕雪芙道:“权利会迷失人心,特别是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最易让人改变。景凌苍就是被**吞噬的人,为了他的**,为了拥有最高的地位,他连人心都丢失了。”
说出这句话,景容已然知道她的忧心。他扶着慕雪芙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怕有一天我坐到那个位置也会迷失本性,为权势所趋势,对吗?”
“如果有一天你坐上那个位置,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可能并非他所愿,但又会不得已而为之。
今日她看着玄武帝,突然想到有一天景容也会站在那个位置,会不会等到那一天他也会变成又一个景凌沧。
景容沉默了,他将慕雪芙揽入怀里,良久,才开口,“人世间不单只是做皇帝会身不由己,任何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关键是看你怎么选择。”
他的唇贴在慕雪芙的额头上,呼出温热的气息,“我现在不能承诺你什么,因为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身不由己。但我知道所有的关系到你的事情,我都会由己。芙儿,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事情比你重要。”
慕雪芙今日在含元殿里看到的一切,他也同样看到。一个王者,坐拥江山,睥睨天下,到头来却只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他不愿成为孤家寡人,成为一个可怜的孤独者,他的世界里必须有他心爱的女人在身边,不然,即便拥有江山又有何用?
慕雪芙紧紧的抱住景容,眼中的水汽仿若染了晨间的第一滴清露,清澈晶莹。浅浅的笑容慢慢扬起,她轻轻道:“这世上,也再没有比你更让我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了。”
景容沉思了下,带着委屈的口吻,道:“可是还有一个人你应该也觉得他很重要吧。”
慕雪芙松开手,凝望着他,颦眉道:“是谁?”
“看来你说的是对的,连是谁都不知道,显然他已经不是很重要了。”景容揶揄道。
慕雪芙左想想又想想,须臾,眼前一亮,笑吟吟道:“重要,当然重要。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对我来说,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有些为难,她咬着下唇,在心里盘面半天,得出结论,“你和哥哥在我心里的一样重的,哥哥是亲人,而你是我的爱人,我缺一不可。”
景容抿嘴笑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让他和我并肩,不过以后不许再有人和我一样了。”
“嗯,好吧。”慕雪芙捧起他的脸,亲了亲。
“这样怎么够?”景容尤嫌不足,一个横抱将慕雪芙抱到床上,压在她的身上,亲吻起来,“这样才行。”
“等一下。”慕雪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他下一步动作。不过景容的动作很快,而且娴熟,不知不觉,已经滑进那片肥沃的土地。
慕雪芙有些不适应,娇嗔道:“等一下,我还有问题要问哪。”
景容的脸上微微泛红,执着的开拓沃土,忙里偷闲,含着颗粒的低沉声音喘着粗气,“什么问题?”
许是弄疼了,慕雪芙低呼一声,捶在他的胸口上,然后继续问道:“安定世子为什么会帮我?”
“因为他是我的人。”景容揶揄一笑,嘴唇放开那让他沉醉的茱萸,一点一点上移,含住她的嘴唇,“认真点,不要在这个时候想其他男人。”
“我没有想其他男人,我只是好奇。”
“那也不行。”
“景容,你弄疼我了!”
“谁让你还想,这是对你的惩罚。”
唇齿厮磨,情浓蜜意,床上的纱幔随着清风摇曳。树枝上吵闹的蝉声一声连着一声,与房间里的暧昧声音交相呼应。
景万祺疯了,或许在景宣死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不住,只是因为有要查出杀害景宣的凶手的信念支撑着她,才保留那一分清醒。而在听完宣王妃诉说景宣整个死亡过程后,刺激到她,她残有的那份理智已然荡然无存,所以才疯了。
她如今每天都抱着一个枕头,说那是她的孩子,见到与景宣年岁相当的人也说是景宣。
行宫里的人对她避之不及,总怕她起疯来又会像那天一样。
她不再光鲜亮丽,每天蓬头垢面,头松松垮垮,衣衫不整,确实和疯妇无二。
慕雪芙不禁感慨,昔日景万祺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昔日,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是瑜王妃,不出意外,以后她的儿子会成为皇帝,而她也会成为皇太后,成为这天下最有权利的女人。
一夕之变,儿子死了,她的命根子,她所有的指望都没了,甚至连最爱男人的爱怜都没有。
出事后,玄武帝并未去看望过她,可能是因为怕被人起疑,所以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独自一人承担所有,就像是骆驼背上最后一颗稻草,不疯才怪。
这件事之后,玄武帝大病了一场,即便病好了,身体也大不如前。这一遭,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不过这次病好了之后,他待皇贵妃却更胜从前。
后来慕雪芙从慕雨蓉那听说,是因为他病着的那几日都是由皇贵妃在旁边照顾,几天几夜没合眼,等他一醒,皇贵妃却因为劳累过度晕倒。为此,玄武帝大为感动,所以才更为看重。
听到这事,慕雪芙不得不说皇贵妃才是有大智的人。她看准了玄武帝的心思,看透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的玄武帝最缺失的就是关爱,他就像是一头行走在沙漠上的人,孤单寂寞,又干渴饥饿,他急于找到一个可以为他解渴,为他驱逐孤独的同伴。
而恰恰,这个能为了照顾他而不顾息自己的人出现了。或许皇贵妃并不是真的晕倒,但却晕的恰到好处,直接击在玄武帝的心上。让他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将他看得比那个人自己还重。
慕雪芙想,或许皇贵妃正是因为有看透人心的本领,所以才会在后宫里前有皇后,后有宠妃的情况下,依旧能让玄武帝最为敬重的原因吧。
恐怕,睿王就要脱颖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