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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玄武帝和瑜王妃先后进了一间宫殿,慕雪芙加快了脚步,找了一处可以看见里面情景又不被发现的地方隐藏。借着月光,她环顾了四周,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废弃的宫殿,院子里杂草丛生,连大殿的窗户都已经颓败不堪。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避开所有人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
正想着就听到里面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玄武帝的声音,“朕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给朕传信,也最好不要私下见面,若是被人发现朕和你之间的关系,那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慕雪芙透过窗户的夹缝向里面看去,里面漆黑,只有月光的光亮隐隐的浮现着屋里两个人的身影。景万祺正迎着月光,可以完全的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是你怕被人发现还是不希望见到我?”看着景万祺在听到玄武帝说完话时脸上出现一层扭曲的裂痕,满脸痛苦,抚着胸口,“你只记得向天下人交代,何时记得向我交代?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将宣儿养大成人,而你哪?你在皇宫里左拥右抱,夜夜笙歌,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为你付出了一切的我?”
“你真是无理取闹!”玄武帝眉宇间有怒气涌动,这么多年哪有人敢如此质问他。
“我无理取闹?现在我老了,没有你身边的女人年轻,又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你嫌弃我,觉得我无理取闹对吧?”景万祺轻轻一笑,唇角漫出一缕冷笑,“我知道,你个个儿子都出类拔萃,现在又有了皇孙,正时享受天伦之乐,自然将当年许诺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可怜我的宣儿,从小没有父亲的疼爱!”
“朕说了朕没有忘,朕记在心里哪!就是因为对你的承诺,所以朕一早就给你们做了打算,先是将景容召回京,让你们接管封地。又将你们母子召回来,给他赐王府,让他顶替景寒统领禁卫军,一步步为他铺路,难道朕做的还不够多吗?”玄武帝的声音有微微的沉怒,却克制着,良久,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将景万祺搂入怀里,“就是因为朕守着当年的承诺,所以就算睿王荣王再出色,朕都没想过让他们继承王位。他们也是朕的儿子,可朕哪?一再的打压他们,就是怕他们羽翼丰满,阻碍了宣儿的路。”
一个闷雷在脑中炸开花,如被人点了一般,慕雪芙站在原地怔住。
原来玄武帝是想让景宣继承皇位!
景万祺贴在玄武帝胸口,慕雪芙只能看见她半张脸。她满面泪痕,抽噎着,声泪俱下,“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吗?景容根本没把我这个继母放在眼里,那个慕雪芙也是一样,处处与我作对,这么多年外面的人嘲笑我,讽刺我,我只能忍着受着。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最痛心的就是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丽贵嫔,花德妃,文贵妃,还有那个凝馨夫人,她们就像是花一样,在你的身边绽放。我嫉妒,我吃醋,我心痛的要死,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装作不在意,然后再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痛苦。”
玄武帝擦拭着她的泪,温言道:“就算朕身边有再多的女人,可心里那个位置一直都是你。阿祺,若不是当年······朕也不会让你嫁给他。朕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很多委屈,朕也心疼,但是为了宣儿你不得不先委屈自己。等来日,宣儿继承大统,你不就苦尽甘来了吗?朕知道对你们母子亏欠了很多,所以朕希望用下半生来偿还。阿祺,这么多年你虽不在朕的身边,但朕没忘记你,你看看朕的后宫,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像你的地方。特别是凝馨夫人,她跳舞的样子像极了你。”
“我知道,可是我是女人,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受不了。”
“再忍忍,说不定再过些时间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若不是为了你们父子,我这一生也不必如此苦痛。可是没办法,我爱你,爱宣儿,我这辈子注定要将所有的心血为你们父子付出。”呜咽中,景万祺抬起头,手抚上玄武帝的脸颊,如摸拭一件稀世珍宝一般,“我是安王府家的郡主,生来就比人高贵,父王更是宠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可自从听了你的话嫁给了瑜王,我就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我被人骂,被人辱,遭人白眼,被人诋毁,但为了你,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承受的住。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往好的一面发展,我也知道你是真的信守承诺,在为宣儿铺路。可是,我哪?”她慢慢垂下手,脱离玄武帝的怀抱,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仿佛黑夜中摇曳的柳条,无助而黯然,“我想要的,恐怕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
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喉咙,慕雪芙连忙掩住自己因震惊而险些出声的嘴。
父子!狗皇帝和景宣是父子!
他们是父子,那为何当年景万祺不入宫反而嫁给了瑜王?
如有密密麻麻的织网铺头盖住,一道闪电赫然闪过,将织网横刀劈开,她记得因为瑜王在先瑜王妃头七时与景万祺发生关系被人发现,捅到先帝那去,还差点连王位都不保。后来先帝重罚了瑜王,却未打消立嫡长子为皇的念头,只是瑜王后来自己福薄,没多久就病逝了,先帝这才将皇位传给了玄武帝。
难道是玄武帝为了登上王位,所以才安排这种事来败坏瑜王的名声?
疑惑似浓雾叆叇一层一层聚集在心头,慕雪芙一股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见屋里的两个人亲热上,不欲再看下去,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破败的宫殿。
夜色逐渐低迷下去,如天边晕染着一层泼墨般的痕迹,更像是一只张扬舞爪的怪兽想要将天色的光亮吞噬。一路往回走,心底的疑问却比夜空中的泼墨越加浓密。要不是她无意中看到玄武帝和瑜王妃之间不同寻常的一眼,她就不会跟来而且偷听到这个惊心的秘密。
原以为不过是四个皇子之间的争夺,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武帝真正想要扶持的是景宣。怪不得景宣如今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隐隐与四位皇子大有掎角之势。
羊皮小靴踩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慕雪芙低着头正思索着,忽手臂一疼,带着酒气,“你去哪了?”
慕雪芙单独出殿,景容原本想跟着的。可是又觉得要是跟着出去,还以为他在乎她哪。可是过了很长时间,她还久久不回,怕她再被无忧欺负,或是发生意外,心里就着了急,便跑出来寻找。
慕雪芙一看是他,拂去他的手,退后两步,疏离道:“玫瑰醉入口清甜,后劲却很大,妾身多喝了几杯就上了头,所以就出来走走,好醒醒酒。”
看着被拂去的手,景容心里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不断翻涌。再见慕雪芙的疏离之态,更是怒火冲天。长久的静默之后,景容所有的怒气只化为一声长叹,“罢罢罢。”说完深深的看了眼她便拂袖而去。
目光从皑皑白雪延伸到他的背影,慕雪芙停驻在原地未动。耳边有飒飒的风声吹过,忍不住打了个颤。良久,她终于迈开步子伴着披风掠过的雪片向长乐殿而去。
夜宴结束,出了宫殿,慕雪芙一直跟随在景容身后。尽管景容从始至终都搂着明挽心,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但她却依旧能做到视而不见,只将目光落在无尽的黑暗天边。
上马车前她突然停在脚步,没有跟着景容上车。而是转而与她一起的慕雨蓉道:“你不是说父亲的生辰快到了,让我今晚去你府上与你一同商议如何为他祝寿如何吗?”
慕雨蓉微微一愣,目光快速在景容面色匆匆而过,扯着一缕笑容,“瞧我这记性,刚和你说完就差点忘了。”又向景容道:“不知宸王是否可以放行?”
如鲠在喉,景容的脸色黑的险些绷不住,他牵强的一笑,“无妨。”
景容深深的从鼻息里吁出一口气,才勉强不让自己发火。他本想直接将慕雪芙带回宸王府,免得外人说三道四,免得自己掂心,可她却不知好歹,连车都不上。
真是一片心都被狼给吃了。
上了马车后,景容一直沉默不语,狠狠的攥着手心,周身散发着寒气。
明挽心坐在他身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最后终于绷不住,温声道:“王爷若是想着王妃,不如去睿王府将王妃接回来。”
“你给本王闭嘴!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说话!”景容眸中有雪亮的光影射出,声音厉色,“本王只是拿你去气王妃而已,你还以为本王真宠你?”
显然景容是将在慕雪芙堵得气发泄到明挽心身上,但她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低头道:“妾身失言。”
一口气发泄出来,景容心口的气也顺了,他看了看明挽心,拍了拍她的手,“别往心里去。”
明挽心轻轻摁住景容的手,温婉而笑,眼中秋波动摇,“只要王爷气顺,妾身挨顿训又如何。”
景容颔首,喃喃道:“要是她的性子有你一半温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