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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芙走到窗边,见没有惊动人,心微微放松。 ? 从怀里掏出一瓶青花缠枝小瓶子,摁住死人的嘴就倒了进去,片刻,尸体一点一点腐烂化成了血水,再一点一点渗透到地毯里,再无半点痕迹。
待一切毁尸灭迹,慕雪芙将房间内所有的一切恢复原状,似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般。
她离开后,房梁上下来一人,他放下蒙面布,原是景容。
原来景容一早就猜到熊匡的死与景宗有关,所以也来找那份可以指证景宗的证据,只是他才找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来,便躲上了房梁。
刚才生的一切他都看着眼里,原本是想从第二个进来人身上夺走那份证据,但一看到死了的那个是景宗的亲信,他就改变了主意。
既然死的是景宗的人,那这份证据落入任何人手中都无疑对景宗来说是致命的。既然会有人做他想做的事,他还何须自己亲自动手,还不如隔岸观火,看他们自相残杀。
眼角一扫,景容捡起地上的一缕头,玫瑰味的香油味道,女人的,很熟悉。脑海中掠过一张娇颜,心头有微微痛感。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的影子甩了甩,真是,到哪里都能想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摩挲着头,心思一转,景宗的亲信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却被这女人三两下就解决掉,而且看那女人的杀人手法毒辣老练,连毁尸都做的这么干净利落,应该是杀手出身。难道是冥阴阁的人?可是那个叫幻梦仙子的妖女刚杀了熊匡,不可能自打嘴巴再去偷景宗的罪证,那这个人又是谁派来的?
慕雪芙从镜中看着被斩断的断,一时气恼,将木蓖用力摔在桌子上。她素来对她的身上的一丝一毫都爱护极致,被人截断这么一大缕头,焉能不怒?想想一刀毙他的命真是便宜了他,此刻真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才好。
“主子,我回来了,外面好冷啊,我都快冻死了。”红韶撩开厚帘子从外面走进来,她脸冻的通红,进了屋就跑到火炉边,不断的揉搓着手,脸上刮着喜庆的笑容,乐呵呵道:“宁王贪污受贿的证据已经交给左相了,左相看我冒着雪送去辛苦,还赏了我二十两银子哪。”眼珠子一转,她贼兮兮到看着慕雪芙,“主子,我的脚都冻透了,您是不是要赏赐我点什么慰劳一下啊?”
红韶会意,连忙敛去嬉皮笑脸,凑到慕雪芙身边,又是捶背又是捏肩,撒娇道:“为主子办事是红韶的荣幸,红韶一不贪钱二不贪物,主要每天主子每天给我一个笑脸,红韶就是为主子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慕雪芙嗔了一眼她,扶去她在肩头捶打的手,“就你会哄我,嘴这么甜,主子我就是不赏你都不好意思。”她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五件饰,“这只绿雪含芳簪给你,喜鹊登梅钗给金露,这个金碧海棠链给紫夭,我知道她觊觎很久了。再有这珊瑚手钏给青琢,白银缠丝双扣镯给白伊。这样也不算厚此薄彼。”
红韶兴高采烈的接过,喜滋滋的福了福身,“红韶代各位姐妹谢主子赏赐!”
“行了行了,别弄那虚的了,还不赶紧起来。”经红韶这么一闹,慕雪芙刚才的气也顺了不少,她摸了摸那缕断,对白伊道:“想办法将这缕头藏起来别露出来。”昨夜也是她大意,头被截去一段都没注意,希望熊府不会有人现。
白伊颔!手法极其娴熟的将断融入髻中,瞬间就隐了去。待髻盘好她道:“有了这罪证左相应该今日就在朝堂上弹劾宁王吧?”
慕雪芙摇头,瞥见白伊疑惑,遂解释道:“凡事盛极必衰,宁王随有涨势,但还没有达到盛极之态。想要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永无翻身,只有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一记猛拳,打的他措手不及。贪赃枉法,谋杀大臣固然能治他的罪,但他是皇子,皇帝还能真的要他的命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是死不了,他就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既然有这种可能,又何必现在就出招,等待潜伏,找到最好的时机,一击即中,那才是最痛快的!况且现在皇帝正在扶持宁王,以左相的心机,在只有这单一的证据时,他又怎么会亮出来去讨皇帝的嫌?他只会先保存着然后等待机会。”
白伊道:“主子聪慧,就连左相的心思都猜的这么透。”
“不是我聪慧,只是换位思考,我也会这么做。”慕雪芙扶了扶鬓边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流苏流苏上面镶嵌着一颗拇指指头那么大的珍珠,圆润光泽,但摸上去冰凉一片。她的目光闪了闪,似漫不经心的提到,“宸王府那面传话说王爷几时到?”
今日是玄武帝的万寿节,各皇族官员都要携眷出席,早早地,周成就派人传话来说景容会来这接她进宫。虽然她不愿意为那个仇人祝寿,但这种场合却不得不参加。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要面对景容,她的心难免有些复杂。
她以为只要不去想不去见不去触碰,感情就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变淡,她也觉得是这样。但其实她的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只是她倔强的将她的心封闭上,令她的耳朵听不到。
白伊将一串镶宝石蝶戏双花眉心坠戴在她的额前,固定好,才回道:“这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主子是穿那件碧霞蜀锦妆缎狐皮大氅还是新做的那件霜白云纹连珠貂裘?”
快到了,慕雪芙心里砰砰快跳了几下,禀了禀气,调整好呼吸,“我今天穿的是红衣,配上碧色大氅,那不就真成一朵花了?还是要霜白色的吧,没那么扎眼。”
白伊沉吟一下,婉言道:“这碧色是王爷特意让人做的,主子就穿过一回,要是今天您穿上,王爷见了一定高兴。”
慕雪芙敛容,透过铜镜看着白伊,沉声道:“何时我连穿衣也要问别人高不高兴?”
“白伊说错话了。”白伊无法直视主子冰冷的目光,低下头。
慕雪芙侧头从她手里将霜白云纹连珠貂裘抽出,“人活着是为自己活着,只问自己高不高兴,何须管别人哪?”
不多时,紫夭进来通传宸王的马车在外面等候,慕雪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雪球穿上氅衣出了门。
天气极寒,掀开车帘扑面一阵如春日般的温暖气息。车上不只景容一个,还有明晚心。慕雪芙疏离般的向景容福了福身才坐下,然后明晚心又向她行了一礼。她淡淡一笑,但眼睛却始终未及景容脸上。
这样的疏离是从未有过的,即便是第一次相见,也未像现在形同陌路一般。
景容有意无意的瞥她一眼,却见她对自己仿佛连多余的一眼都不愿看,心如抽搐般一阵阵疼,只觉得真想狠狠的咬她一口,才能解心头对她的恨意。
景容咬咬牙,突然搂过明晚心,温柔道:“你素来怕冷,本王这样抱着你会不会觉得暖和了许多。”
明晚心心思明镜,知道王爷不过是拿她来气王妃,谁不知道他们之前生了什么,但也知道王爷其实心里依旧还是有王妃。只是被这样抱着,她着实有些不适应,脸上也不免泛起红晕,羞涩道:“王爷不必担心,妾身不冷。”虽贪恋这一刻王爷的柔情,但她还不会傻到真的以为那是王爷对她的情意。
“没关系,就算不冷,本王这样抱着你也是好的。昨晚你不是说就喜欢这样被本王抱着吗?以后本王都这样,你说好不好,心儿。”景容一边说着肉麻的话,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慕雪芙的神色,希望看到她一点吃醋的样子。可是她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只一壁的将目光落在燃烧着丝炭的炉火上,嘴角含着一抹一成不变的笑意,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波澜。
她越是无动于衷,景容的心越痛,他真的想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对他,为何这么不在乎他。
心里的疼一下一下抽搐,似无尽的苦楚聚集,将那里堵的严严实实透不过气。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她,脚步也会不由自主的往东院去,可每当到了门口,他才能觉原来她根本不在府里。没有她的王府让他觉得冰冷,没有她的身影让他心烦意乱,可他拉不下脸去找她求她回府,他总想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他不是没她不行。
可事实是折磨的是他自己!他想着她,念着她,怕她受冻,怕她吃苦,怕她冻着冷着。怕她饿着吓着,怕她不好好吃饭不按时喝药,怕别人欺负她,怕身边的人伺候不好她,怕……
每天,他都是这么担惊受怕的过,他让人在新府附近守着,生怕有人知道她独居在那里欺负她。
每天,他都是满怀期待的等着她回来,只要她低下头,说声错了,他都可以当那次的事不存在,依旧如以前一样宠着她爱着她。
他一天天盼着,一天天望着,可她就像是不记得他这个人似的,对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就算外面都在传自己要休了她,她也依旧纹丝不动,仿若就算休了她她也不在乎一般。
现在看着她,气色很好,好像比在宸王府胖了些。
原来,没有自己,她依旧过的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
他恼,恼她,但更恼自己,恼自己不争气,她把自己都放下了,他为何不能干干脆脆的放下她哪?这样对他丝毫不伤心的女人,他还要她干什么?是嫌自己命长,要她来自己自己吗?
扣着明挽心肩膀上的手用力紧了紧,引得明挽心吃痛,嘤咛了一声,他才警觉自己竟将心中的怒气泄在她的身上。心中升起一丝愧疚,连忙松开她,真心问道:“是不是本王弄疼你了?”
这话本没什么,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到了慕雪芙耳朵里,却变了味。刚才还说昨晚搂着明挽心睡,现在又问弄没弄疼她,这不摆明在她眼前秀恩爱吗?
是想炫耀他们浓情蜜意,鸳鸯交颈,笑话她独守空房,独对寒窗吗?
慕雪芙泰然自若的调整了呼吸,极力克制脸上露出不悦和愤怒的表情,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
他去宠幸别人不是她一直都期盼吗?这会如她所愿,又有什么好气的?
目光望着车帘上因马车走动而浮现的绚烂图案,心中自问,“慕雪芙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好别扭的?”
昨夜雪下了一夜,虽然现在停了,但路面却依旧很滑。车轮一个打滑,车厢晃动,慕雪芙本心不在焉,更来不及反应,直接脑袋就撞到车檐的柱子上。
马车晃动时,景容灵敏,本要去抓慕雪芙,却因为明挽心一下子将他抱住而收了手。他心疼的看着慕雪芙揉着额头,想要去安抚却因为一直以来的自尊而没有开口,转而与明挽心道:“别怕,有本王在,本王会护着你。”
有一瞬间的凝滞,似尖针用力扎进去,拔出来,再扎进去。慕雪芙若无其事的揉了揉额头,心一分一分冷下去,然后一点一点冷遍全身,连自己是怎么下的车都不知道。只觉得走在雪地上似乎是踩在厚重的棉花上,提不起一点力气。
行尸走肉般跟随在景容身边,就算是冷烈的寒风吹袭在她的脸上身上也未感知,只是麻木的走着。
像是有玻璃瓶子从高空摔下来,粉身碎骨,碎成玻璃渣滓,狠狠的插进她的心脏里。但无论心里多疼,慕雪芙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温婉的笑意,仿佛所有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十分淡然。看着自己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她笑着,看着原本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所占有她依旧笑着,看着景容身边不断有莺莺燕燕眉目传着情她还是笑着。那笑容恬静、婉约、柔和,嫣然,仿若宮宴上所有晦暗不明的眼神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