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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夜而已,这隋雀偌大的府院之中,竟然又出了一条人命。
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还有,我在他口中闻到的那股味道,和我当时喝的汤药很像,可是……多了些苦的味道。是错觉吗?不像!我对于感官感受素来很自信,所以我闻的那个味道里,多了的那些苦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当初我曾经嫌弃过汤药里的臭味,所以不肯喝下。
萧珏表示,那是因为汤药里有牛骨……牛骨,常用于用于关节炎,泻痢,疟疾,疳疮。痢疾形成的主要原因是饮食不节,而在于这时候来说,所吃的食物大多不洁,所以相对而言很多用以治病的汤药里都有这一剂。这么想,倒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我正想得出神,听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下意识以为是红菱过来了,所以说道,“都准备好了吗?红菱姑娘,那我们现在去看一下夫人的傅母舫姨吧。”
可是边说边转过身来,身后所站的人,竟然是柤离。
而红菱,还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焦急地望着这边。
应该是柤离故意让她等在那里。
“柤离大人。”我想先服个软,现在实在提不起兴趣纠结他和汐月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导致他将对汐月的情绪发泄到了我身上,等到先把案子查完,再有一笔算一笔也好。
“霍、汐、大、人。”他一字一断,充满挑衅的意思。
如此说来,他应当是从子良夫人那里,得知了我的事。既然如此,我自行忽略他语气里的不善,微微向他颔首,算是认了他给我的称呼。
他却极其厌恶似的撇了撇嘴角。
“霍汐不知道,是否哪里得罪过大人。只不过眼下府院之中还有案子要处理,霍汐认为,解决当前的大问题才是正事。”言下之意,是希望他不要找别的麻烦。
他轻哼一声,嘴角带着不羁的笑意。
见他还没有说什么的暗算,所以我向他微微颔首,便要离开,随着等候在一旁的红菱去探望夫人的傅母。只是我颔首之后,刚刚转过身,身体突然受礼倾斜,然而在失去平衡的瞬间,我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一把推开了他,自己晃了晃倒也站住了。
是他被我这么一把推开,偏离重心的倒退了两步。
从他对我嗤之以鼻的反应,到直接动手拉我的胳膊,这人有意无意的屡次挑衅应该不是没有目的。
“汐月,你还在装什么?!”我倒是终于听到他对我说话了。
只是这头一句话,竟然是,汐月,你还在装什么?!未免有些讽刺。“霍汐从未见过大人,想必大人应该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他轻蔑的笑着。
“汐月,你身边的男人,换得也太快了,不认识我不奇怪。”他这话说得轻佻,倒给人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只是见他瞧着我的样子,我隐约觉得,他和汐月之间似乎也不是那么单纯。
轻叹了口气,“霍汐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说罢,抬腿要走。
结果莫名被人扯住了手腕一把拉了回来,他更加嚣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你要做什么!”我不得已对眼前的这个人出言呵斥,我对他越客气,他就越过分,如果一味地退让只会让他更加得寸进尺,那么这个人,给他再多脸想必他都不要。
“哦?”他不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当下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出于类似于报复的情绪,可是我现在的反应并没有让他得到发泄。
报复?发泄……他对汐月……不,这种感情分析起来算不上是爱,因为他的种种挑衅都是出自于类似于报复的玩弄,就好像是故意的折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应该是汐月……
“汐月,你不是想勾引我吗?”
果然!
这世上但凡两个人相遇,有所交集,那么之后通过一个人对另一个的人情绪,完全可以感觉出来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或欣赏、或爱慕、或厌恶、或深恨……所有这样的情绪都能告诉第三个人,曾经他们发生过什么。而我之所以感觉到柤离对汐月有类似报复的情绪,而他从故意拦住我的举动来看,不难猜出他曾经被汐月伤害过。
只是他的话,让我不可置信的,震惊了。
勾引……汐月勾引我眼前的这个……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男人,柤离?!
什么眼光?!
我再一次刷新了对汐月的认知,我以为她能让萧珏心心念念惦记着,就大概是那种,和云锦一样,甚至比云锦更加出色,静若处子般的佳人。只是她……
她知道我眼前这个柤离,和她的,嗯……该说是嫡母吗?她知道这个柤离和她嫡母之间的关系不单纯吗?为何,她还会与这个人……勾引?
也许是在我自己的认知里,理所当然的认为,能与萧珏相配的女人,就该是那样出尘绝对的女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她遇见萧珏之前,还是遇见萧珏之后?
柤离大概是从我脸上的表情,认为他让我想起了某些羞愧的回忆,正得意地留意着我的反应。
莫名的憋火。
我轻笑,“谁的年少,还没个瞎了眼的时候?”
我对于突然得知关于她“不堪”的事,本能出于排斥,私心里,开始为萧珏抱不平。他能追随她跳下望仙涯,可她却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只是,她是萧珏心心念念惦记的人,是他心里的人。我不能,也绝不想在第四个面前说出伤害她的话。
在他错愕的时候,狠狠甩开的他的手,向红菱走去。
……
“舫姨,这位是……霍汐大人。”红菱犹豫了一下,向舫姨介绍。
我走进房门的时候,她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腿,连鞋自都没有拖,把头压得低低的。
这房间不算大,可距离子良夫人的院子算是挺近的了。这一个屋子里,一张床,一个炉子,两口大箱子,就算是全部了,实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和我印象里那种豪门大宅里贵妇人的奶妈不一样。
她颤抖着抬起头来看我,看了一眼,把头又埋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又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怀疑,“你……你是霍汐大人?!”
“正是。”我认为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可能也跟刚刚的惊吓过度有关。“你是舫姨,对吗?”
她狠狠地点了两下头,用力很大。
如果正常情况下,我会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只是现在,话几次要脱口而出,却停在了嘴边说不出来。
这妇人年约六十,显得有些苍老,她哆哆嗦嗦的样子,很可怜。
“你今天……看到了很吓人的事,对吗。”我放缓了声音去问她。
她听后,又是特别使劲儿的点点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恐怕是PTSD前兆。“舫姨,这世上每天有很多人都在死去,但是每天也有很多新生命诞生,这就像是……一个轮回,生来,死去,死去,生来……无休无止。我们在世上活这一辈子,虚晃最多百年而已。百年之后,一切都要归于尘土,但这并不是一种终结,也许,也是一种心生……一种新的开始。你想啊,如果这世上只有生来,没有死去,那么人变得越来越多,也是一件挺别扭的事。不过呢,为了维持一种平衡,所以,会生就会死,会死就会生,活着的人会生病,会痛苦,可是也会经历很多事,有亲人,有爱人,能让自己幸福的事很多,就算一辈子只有一百年,但若是每一天都很充实,心怀善念的去经历所经历的每一件事,足够了。”我坐到床边,去拉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有的人经历了幸福,那么有的人就会经历不幸。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在不幸,可如果你相信了这种不幸,而去拒绝接受其他一切,你原本喜欢的,原本能令你觉得开心的,那么你这一辈子该有多难过啊。人总有一死,死的方式也有不同,功德圆满的人含笑离世,作恶多端的人老天爷放过了人不会放过,对不对。既然总要去经历,就别想那么多,珍惜现在,珍惜当下,人生在世,谁不是在苦渡修行?把想做的事都做了,等到功德圆满的那一天,才不留有遗憾,是不是?”
她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从她开始慢慢反握我的手,我有感觉,她在信任我。“我知道你今天看到了一些令你不开心,令你害怕的事,可其实想想,那些都没什么的。你不过是恰好经历了另一个人经历的不幸。曾经一个活生生在眼前的人,突然不在了,你害怕吗?当然会害怕对不对,正常人都会感觉到害怕,这没什么。可是当你害怕完了之后,你想想,你是更害怕呢?还是更生气呢?一定是更生气,对不对!可是生气,能怎么办呢?生气又没办法帮已经死去的人做什么。”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抬起了头,“不是啊,生气就要发泄出来,你不是帮不了他。如果能帮他把案子破了,找出杀害他的凶手,那么九泉之下他也得到安慰了,你也就释怀了,对吗?”
她想了会儿,认为我说的没错,第三次点头。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都记得什么?”我慢慢地问,怕再吓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