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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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尼森市郊的比弗利山，远离人口稠密的城市聚集区，喧嚣之外带来的是清净的居住环境。对于那些富有的群体来说，交通从来不是问题，而相比离群索居的情调和同等阶级层次的“邻居”才是难能可贵。也不外乎自认身价资产的富豪们争抢着要把家庭迁入这小块可以瞧见市中心，较行星水平线稍高的红土台地上。

    驱车驶进这片海尼森富豪栖息地，沿着婉转而上开凿的社区公路穿越整个比弗利社区。月亮正准备与夕阳换班，比弗利山的居民也正开始逐渐活动起来，在这个夜行生物居多的地方，一贯是到了鸡尾酒会的时间才会稍显得有些人气。

    李将浮游车停在门牌号靠前的庄园别墅门口，下车徒步走进去。车子自有佣仆收拾，如不是为了讲究情调整栋房子没有完全覆盖自动化设施，也用不着这般麻烦。

    镂空雕花的双扇铁门内便是被修整的整齐的园林，一条铺就鹅卵石的小径从中伸展，能将人引入园林深处的亭台。通往庄园别墅的大道两旁长条花坛里，鲜艳的观赏性花朵争奇斗艳，隶属庄园的两班园丁团队每时不停地负责打理，浇水施肥，还有修剪枝叶。道路正中的喷泉垒砌叠叠高有三层，小天使爱神，还有其他神话里欢快活泼的形象雕塑成的大理石像攀附其中，偶有几条栖息其间的大肚锦鲤从双子女神还有持瓶的特洛伊王子膝弯间游过。

    整座别墅仅有四层，长宽倒是比起高度要宽广的多。常春藤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座墙面，遮住了外壁，连瓦沿都不曾放过。眼光仔细的人可以看得出这些藤蔓都是被人工后栽上去的，给新建的房屋制造历史悠久的格调。李远离两旁铜像护卫包夹似得的正门，拉开一旁窄小的侧门熟门熟路的走上台阶，找了一间会客间旁的休息室稍息下来。

    休息室的风格也是尽量复古化和以气派考量。所有家具的边沿都进行了鎏金化处理，统统涂抹上了贵重而俗气的漆料。陈设不是以舒适优先还是相较华丽第一考虑，连沙发和靠背椅也不例外。便捷快速的后信息时代方几上竟然还保留着古老的有线式转盘电话，握柄坠着大块天然打磨钻石，摸上去非常硌手。近代或更早期的油画还有雕塑作为装饰，纯像是炫富和堆砌艺术品。好在经过布置的立式描金花鸟屏风，仿古瓷胎花瓶以及东方化的山水挂轴稍稍挽回了房间里些许素雅。

    李拉开其中一张高脚靠椅坐下，不多时就有女仆在一旁的茶碟放上香浓热气四溢的蜂蜜咖啡，等待连同混入咖啡中的奶油都一滴不剩喝干净，通往会客间的暗门终于被人打开。

    拉开门把手的男性，虽然有些上了年纪却依然壮硕体内充满活力。居家时也穿着整齐，胸前佩戴数枚徽章，浓密光泽的黑发只有鬓角略微发白。个子挺拔比李稍高数寸，与之酷似的脸型就活像是三十五年以后的李正站在面前。眼神炯炯嘴角略弯，彷佛随时都能形成充满善意的微笑。

    而走在靠后些的夫人，满头散发光泽的长长金发被梳理得很好，暖色调的针织套裙不觉干练，点缀一般，贵重且精致的首饰标志了品味，更衬现本身美貌，尽显奢华气味。时间在她身上确实留下了痕迹，眼角浮现的淡纹和那种岁月经历过的气质磨灭不掉。

    这对庄园宅邸的主人迈进休息室，让李连忙放下咖啡杯起身立正站直。

    “父亲、母亲。”

    “你可回来了，布鲁斯。”李的母亲埃蕾蒂雅张开双臂扑向自己的儿子，李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便仍凭母亲抱住拍打后背和轻捏脸蛋，颇有些不太适应。

    在一旁沙发安坐的查尔斯顿•李退役中将没有学他妻子一样上前，只是点燃烟斗微笑着，目光些许涣散，不知正想些另外什么。

    “回来就好，今天的宴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见见你这个从亚斯提归来的英雄。”查尔斯顿中将等待妻子埃蕾蒂雅放开李，才正色对坐在沙发对面的儿子说道。“今晚我跟你引荐一些日后对你前途会大有帮助的人物，你可要打醒精神，切莫给我出丑。”手指节在椅靠上又敲了几下，摆出父亲的姿态才说。“她身边的苍蝇我会帮你赶走一批，还剩下嗡嗡叫的就靠你自己本事，别老让你爸爸出面。”年过四十便有些唠叨的母亲也在这里适时插嘴。“最近多关心一下你的未婚妻，和妮姬多见见面，好不容易现在你有了休假。”

    “是，知道了。”李自然清楚在这时候该如何做，同时又不免暗自腹诽。连始作俑者都相信自己所说的风言风语，果然是谎话成真靠千遍。

    “我去帮你准备身神气些的宴会礼服，我的小布鲁斯，将现在这套脏换下来吧。”像每个妈妈一样，李的母亲也有露出关怀的一面，只不过李并不喜欢这种关切。

    “简直是瞎添乱，穿军服是最好不过。他现在可是少校，穿着军服去海尼森的任何宴会都不会显得失礼。”年纪较长的退伍军人丈夫马上就反驳妻子的提议。

    “布鲁斯是个帅小伙子，你这样子完全是在为他抹黑！单调呆板的样式军服会毁掉我儿子的天生魅力，连我也会在朋友们面前被耻笑。”逐渐地母亲的腔调也开始高昂起来。

    “就因为那群白痴？小子，别听你妈妈胡扯，尽管让那些家伙注意到你的年纪和阶级，让勋章晃瞎他们的眼睛好了！”父亲粗鲁的大喊，渐渐又有升级的趋势。

    李见状不妙，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难免最后两人又是大吵一架收场，那样他回家的目的就完全没办法实现。现在可没有外人在场，父母不用假装扮演“完美夫妇”。

    好在李已经习惯这种在暴风雨中行舟的感觉，安抚住两位长辈也许不可能，但让彼此火yao味下降却不是一件难事。母亲最后在李的劝阻下退让一步，冷着脸踏出休息室。如不是厚厚羊绒地毯的功劳，恐怕包裹下的胡桃木地板要在高跟鞋下嘎嘎作响。

    还算宽敞的休息室只剩下父亲和李，李终于得以转换，以认真恳求的语气说出他的来意。

    “你是说？那个饶舌的轻浮小子被宪兵带走了，而你想让我把他弄出来？”听完了李的愿望，查尔斯顿中将嘴角抿起，眉梢一挑。李的心也随之一沉，这不是什么好状态。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掩饰住情绪波动才开口。

    “是的。”

    “有些难办。这件事我记下了，会想想办法。倒是今天晚会上，你要多用些心。”让人听起来是含糊其辞，父亲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之后，讲话题又转到了方才所说的宴会上去。

    “是，我知道了。”父亲的腔调已经表明了很多问题，已知道很难从双亲那里得到帮助的李貌似顺从的目送父亲说完离开，暗自却大力握紧了拳头。

    从不抱有希望，希翼却在所难免，这便是悲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