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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山间小路,一架简陋的马车缓缓而行,两个白衣女子,坐于车辕之上,一人执鞭,一人歌声悠扬。
轻柔的歌声,自女子唇间流出,带着轻松自在,感染了空中的鸟儿。鸟儿清脆的啼叫,随车而飞,执鞭女子松下缰绳,任由马儿缓缓踱步,她摇晃着悬空的双脚,跟着歌声而动。
“好听,芙娘,再唱一首。”陆元畅沉醉于顾小芙的歌声之中,不愿停止这种美妙的感觉。
“不唱了,翻过两座山,便是奉关地界,你快些换装,莫要让人瞧见你这般模样。”顾小芙提醒道。
“怎么?你不是喜欢我这模样么?”陆元畅淡笑道。
“喜欢又如何,若是让旁人瞧见,天下不得震动。”顾小芙自然喜欢陆元畅身着女装,可惜了,身为大唐天子,她如何也不能以女装示人。
“好罢。冯怀这些年啥都没做,暗阁的势力到是发展得不错,那些暗卫,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全国各地,咱们这一路行来,怕是躲不过他们的眼线。”陆元畅无奈地说道。
“那些都是你的死士,只听你的话,不当紧。不过咱们还是注意些,莫要被有心人瞧了去,让果儿在京中为难。”顾小芙觉得果儿如人质一般,自己与陆元畅得来不易的自在生活,都是果儿牺牲自由换来的。
“那是我亲闺女,多好的闺女,瞧瞧她治国,比我强多了。”陆元畅骄傲地说道。
“得瑟,还不快些换装。”顾小芙轻捶了陆元畅一把,将僵绳牵过来。
陆元畅进马车中换下女装,穿上一袭月白儒袍,由顾小芙替她挽上发髻,绑上一根同色丝带,清丽的女子,变成了一个清秀的青年人。
岁月待陆元畅不薄,红金圣果延缓她的衰老,三十有余的陆元畅,依然相貌堂堂,月白儒袍,掩去了战场带来的肃杀之气,刚柔并济,又有岁月沉淀,十年帝王生活滋养的贵气,令得陆元畅如今越发耐看。
身边的顾小芙,纯洁的白衣极为烘托她纯净的气质,褪去青涩,留下的是成熟的风韵,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被丝带轻束,既飘逸又优雅。轻风抚过,柔软的长发随风舞动,不时撩过陆元畅的脸庞,映衬着青山绿树,如谪仙一般出尘。
陆元畅看顾小芙的眼神,依然带着浓浓的眷恋,人生在世,匆匆数年,能有此佳人相伴,这辈子当不往此行。
马车行的再慢,也会到达城郭,当马车行至奉关城下,这对璧人便吸引了众人眼光。美好的事物,总能赢得众人的赞赏,但陆元畅对顾小芙一向着紧,见有些男子眼神都直了,她板着脸让顾小芙躲进马车内。
“哎~”
顾小芙一进马车,众男子无不扼腕叹息,而少数妇人却是越发胆大,眼神赤、裸的近乎亵渎,更有甚者,松了领口,面带春、色地向陆元畅抛媚眼。
“哼!”
陆元畅听得顾小芙不悦的冷哼,连忙目不斜视,神情严肃地架车入城。
马车才进城门,便有士兵执手相待,陆元畅知晓奉关怕是已收到自己到达的消息,便随士兵进了守城官李毅忠的府邸。
“臣参见皇上,皇后。皇上微服,微臣不敢暴露皇上行踪,然皇上到达我奉关地界,微臣岂有知情而不接驾之理,微臣不当之举,望皇上恕罪。”李毅忠遣走一干家仆,跪地请安。
“无妨。”陆元畅轻点头,让李将军起身。
“谢皇上不罪之恩。臣府中早几日便已安排妥当,只待皇上与皇后驾临。微臣为大唐一介武夫,得蒙天恩降临,惶恐之至,唯不能伺候皇上与皇后周全。”李毅忠起身,恭敬地说道。
“李将军辛苦了,朕本微服出游,尔不必拘泥朝廷礼数。”陆元畅手轻点着案面,说道:“李将军为我大唐忠臣,劳苦功高,以李将军的军功,入朝为官当是正理。然则将军之责,在于戍边靖国,将李将军这等虎将困居于朝廷,非朕所愿。”
“臣惶恐,臣驻守奉关,足矣。”李毅忠闻言,连忙跪地。
“奉关为北境与中州门户,北通戎狄,南接关中,是兵家要地,非朕心腹之能人不能担当。如今北境更为朕龙兴之地,皇家宗祠之所,奉关更显重之中重。李将军当克己奉公,万不能玩忽懈怠!”陆元畅心知李毅忠心有不满,从龙旧臣,如今大多在京中担任要职,而李毅忠却一直未能入京,有所埋怨也是情理之中。
“皇上信任微臣,臣敢不效死力报答皇上知遇之恩。”李毅忠听得陆元畅肺腑之言,心中哪还有所不满,他匍匐于地,连连磕头。
“奉关守备李毅忠,昔日从龙征战,军功卓著,戍边十年,北境安定,大功于社稷,今封李毅忠为北州安抚使,领北州军政全权,加赐忠勇子爵,钦此。”
“臣谢主隆恩,臣定当舍命卫国,不辜负皇上信任。”李毅忠听得陆元畅徐徐道来,只觉那声音如仙乐一般,自己忍辱守关十载,终于得能皇上加奖,怎不激动。
北州,大唐开国皇帝龙兴之地,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要地。陆元畅能如此器重李毅忠,十年的观察不可少,更重要的是,大唐借鉴前朝旧事,功勋封地皆为虚封,如国丈宋定天,封为镇北郡王,北地封地十万户,可是他在北地没有丝毫实权。而李毅忠的北州安抚使,却是大权在握,此诏一出,他便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就算是京师里的重臣,也会艳羡不已。
陆元畅巡游,不仅是满足自己的愿望,更多的,是亲自下民间体察民间实情,为果儿建造一个真正的大唐盛世。
公事了结,陆元畅在奉关由李毅忠陪同检阅了军队,又花了三五日访察吏治农业,便再次携同顾小芙一路北上,到了汾城。
如今的汾城,比之十年前越发的繁荣,汾城勋贵当年出力最多,建国后受益也是最大的。故而亲陆一派的勋贵,多居汾城以沐皇恩,连带着北地富商民众入城,端得是一派大城之象,汾城只比京师次些,就是南方的富庶大城都比不上汾城的繁华。
汾城故人颇多,杨家人,祝家人,管家人,还有许多与陆元畅顾小芙交好的勋贵,她们都需要接见。一则恩出于上,一则加强控制,但凡从龙老臣,难免肆意骄狂,北地在陆元畅心中极为重要,如今敲打一番也很必要。
杨荣一家,因着陆元畅干亲的关系,在汾城可是第一等人家,陆元畅从不亏待对自己好的人,而杨荣得到的,既是权位,又是钱财,可叹杨荣得势后并不弄权,他谨守家门,安稳度日,在汾城口碑颇佳。
“大哥,你我兄弟一别,竟是十年。小弟在京,无一日不思念大哥与干爹干娘,可是你等好是狠心,从不进京与我相会,令得骨肉生生分离,我好不伤心。”面对亲人,陆元畅永远只是陆元畅,不是大唐的皇帝。
“阿元何出此言,你也知晓,哥哥我胸无大志,只安心度日便可。如今得阿元庇护,丰衣足食,权贵礼遇,尽够了。”杨荣荣辱不惊地回道。
“得大哥叫我一声阿元,我便没认错你这个大哥。”陆元畅有些激动,这个称呼,普天之下,怕是没几个人敢称呼了,而一句阿元,令得她觉得自己还是以前的自己,没有变过。
“阿元,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何人,病情看似颇为严重。”杨荣好奇地问道。
“此女为我途中遇见,病得不轻倒在路上,芙娘心善,便带着她一路医治而来。不知她得了何病,沿途郎中都说无药可治。”陆元畅无奈地说道。
那个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生得很是窈窕秀丽,也不知遇上何事,病倒在路边,顾小芙救起她之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一路医治,寻常郎中束手无策,陆元畅本想放弃,但顾小芙偏不让。
陆元畅杀戮过多,罪孽深重,顾小芙一直心忧陆元畅会招天谴,此女既然被她们所遇,顾小芙便想为陆元畅积些福气,全力救治。可是汤药之下,女子病情丝毫没有起色,只能凭借珍惜药材吊着性命,如今,可谓朝不保夕。
“阿元可还记得严郎中,他曾为芙娘保过胎,接过生,医术超群,不若将他唤来瞧瞧,若严先生也无法,那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了。”杨荣建议道。
“离乡多年,我竟然忘了先生,大哥快去相请!”陆元畅闻言,连忙起身催促。
不是陆元畅特别关心那个女子,而是那个女子有些不同寻常,与顾小芙相处几日,竟然颇得顾小芙心意,别看顾小芙待人亲和,自小的经历还是给顾小芙留下了阴影,一般人,很难走进顾小芙的心。既然是顾小芙在意之人,陆元畅也只得想办法全力医治。
严郎中很快被请到杨府,他见到陆元畅,只拱手行礼,并没有如寻常人那般见到皇帝诚惶诚恐,行礼过后,便匆匆入室看病。
“先生,此女能医否?”顾小芙见郎中收了脉枕,问道。
“皇后娘娘,此女为至阴之人,病症乃胎中所留,全身经脉不畅,体温极低。若是初葵未至,尚能保命,葵水来潮,血气渐弱,如想医治,颇是艰难。老朽观此女,年有十七八,想是经血流逝,渐夺生机,老朽无能,只能开些温热之物,延续性命,想要拔除根子,怕是非得大能之人不可。”郎中拱手说道。
“先生费心,请开方子续她生机。”顾小芙感谢道。
陆元畅听得郎中的说法,比先前那些郎中靠谱许多,只是北境并未有岐黄大能之人,陆元畅与顾小芙商议了一番,便令郎中陪同女子,护送回京。
京中才高者颇多,由果儿所领的御医局便是人才汇聚,且宫中珍惜贵重药材数之不尽,是医治此女的最佳之地。
了却了顾小芙的心事,陆元畅与顾小芙便由杨荣一家陪同,一起回洛溪村看望杨家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