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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以手掩面,声音颤抖:“不,是恳请……人命关天,巧云定会为夫人请来大夫,但,但恳请李先生不要将我赐予那等粗人!”
那李先生眼神变幻,终于一扫袍袖:“好!我应了你!大炳,我的话你可听到了?!”大炳脸色一沉,不好发作,只有点点头走过了一边。
夫人在车内又嚎叫了起来,流云抬头,脸上一滴泪水也无,光洁如新,却还装模作样地用手背抹了抹脸庞,起身向马车车厢走去。
那容长脸的吴柳自车上探头,尖声:“夫人的性命要紧,大爷,您怎么能胡乱听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呢?!万一夫人……”
老妇探头,一把把吴柳扯了进去,大骂:“你个死蹄子,你倒还知道夫人性命要紧啊?!那你还敢乌鸦嘴呱呱叫?!现在是不信也得信,赶紧有招出招,别耽误了,这一耽误就是双身两命啊!”
吴柳闷声还嘟哝了几句,被老妇压下,已然听不分明。流云嘴角一翘,几乎要笑出来,又赶紧压下,低着头站在戴帽的李先生跟前,掏出了贴身携带的一个油纸包:“这是天仙子的种子,先煮些来给夫人喝下,量不可多,可稍解痛楚。另外,我需一匹好马,再加一副爬犁!”
“爬犁?那是何物?”被流云有条不紊的口气吸引,李先生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立刻询问。
流云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到底是古代啊……”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马队的成员们已经在流云口述指导下快速用现成的材料制作成一个粗糙的爬犁。天仙子的水也已煮好,怕分量过重导致昏迷,流云特意让老妇给夫人少量服用,果然疼痛稍减。
流云踌躇了半天,心里嘀咕:“要不要他们试试水中分娩呢?呃,算了,太前卫了,估计受不了,而且雪水化起来太慢,我还是赶紧去替他们请大夫吧!”
流云想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众人已将爬犁绑在最健朗的两匹骏马身上。
那大炳也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见众人整理东西,忽然站出来道:“大爷,这路上不太平,让我跟着一块儿去吧!”
流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那李先生抬头看看大炳,冷冷:“什么叫一块儿去?巧云姑娘已经帮我等做了这个爬犁,难道还要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家替我等去请大夫?大炳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人都是老江湖,这沿途的村寨无有不清楚的,马上乘坐着爬犁去山下请大夫!”
大炳闹了个红脸,只得乖乖领命去了。流云心中大乐,心说:“嘿嘿,好!大男子主义有时候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啪!马鞭轻扬,马铃清脆,爬犁快速起跑。流云看着爬犁载着大炳等人越去越远,知道这次的危机终于解除,长长嘘了口气。
马车上,那吴柳从窗缝处定定看着流云,眼神满是怨毒。夫人的哀鸣却又开始了。
天蓝如洗,雪后初晴,马铃穿过了林间,悠扬如歌。
窄小的马车摇晃着,车上塞了三个女人,除了吴柳,那位替李夫人接生的老妇正握着流云的手,满面皱纹紧紧叠在一起,说不出的愁苦:“巧云姑娘啊,虽然咱们多方设法,可,夫人的孩子终究没保住,夫人体弱,李家的香火怕是要……唉!”
吴柳被挤在车厢一角,一声冷笑:“哼!依我看,就不该胡乱吃这巧云给的药!也许就是她弄得小公子没保住!”
老妇脸一沉,啪一掌甩上了吴柳的脸:“这里没有你这蹄子说话的份儿!这些年,越发的不懂规矩起来了!”复又堆笑,执住流云的手:“姑娘别见怪!”
流云眼珠滴溜乱转,保持一个谨慎的微笑:“妈妈何出此言?莫不是巧云还有什么未做到未做好的,妈妈要提醒于我?”
老妇顿时笑成一朵干瘪的菊花:“哎呀呀,姑娘果然是聪明人!不似那个贱婢!”说着又瞪吴柳一眼。
“姑娘可知北地李家?咱们的主子就是李晏李大爷,是李家的少主李玉堂的堂兄,李家产业,有咱们主子的份儿!”老妇说着,眼睛放射出一些自豪的光芒来。“李家可是出了王妃的大户,姑娘若是落户李家,对姑娘是天大的好事,你说对也不对?”
流云手上的肌肉慢慢僵硬起来,她开始不自然地移动视线,从老妇人的眼睛里,她读到了信息。
果然,老妇嘿嘿笑了两声,满面热切地道:“夫人失了小公子,身体实弱,怕是常年不能生养。但大爷的年纪不小了,李家香火不能就此断绝,见姑娘灵巧聪慧,模样又是极好的,我们主子李晏李大爷动了心思,想纳姑娘进门,托老婆子我来说一声!若是姑娘乐意,点个头,可就是我们的主妇了!”
说着老妇一双眼紧紧盯住流云,随时准备绽开谄媚的笑容。流云不自然地抖了抖手,干笑:“这,我……兹事体大,容我想想!”
老妇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是了,老身做事鲁莽了,姑娘还未见过我家大爷真容呢,是担心所遇非良人吧?呵呵呵,你瞧我这老糊涂!姑娘不必担心,等下便到歇脚处,老身引着大爷和姑娘正式见个礼!”
流云眨着眼,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我说妈妈,我,我可没说我愿意!”
老妇嘿嘿一乐:“姑娘家家的害臊,也是常有的事,莫担心,莫担心,一切有老身助你!你可知,虽然咱们这一支的李家是旁系,可也有良田千亩,仆役数百,五进的大宅院,一水儿的青砖黑瓦,哎呀别提多气派了!当然,姑娘若是有机会去李家大宅看看,啧啧啧,你就晓得,皇宫大院也便是那样了吧!”
流云翻白眼,再翻白眼,腾出右手来替自己顺着气。
那被挤在一角的吴柳脸色发青,盯着流云的眼睛直欲噬人。
酒字旗高挂,一座三层高、木结构的酒楼。
窄小的包厢内,流云被老妇按在座位上,低头不语。她的面前,餐桌简陋,泛着一层油光,上头摆放了四五样吃食,装吃食的碗碟边缘有不少小口子。锡制酒壶也多处磕碰过,别别扭扭站在桌上。
她的对面,是那位李晏李先生,此时他已揭去雪帽,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男子气十足,倒也说得上是个美男子。只是头发发量稀少,额头锃亮,颇损气质。
此时,李晏满面不悦:“巧云姑娘,李晏乃是诚意,方设宴请姑娘一叙,不想姑娘竟如此,如此,哼,不识抬举!”
那老妇按住流云,不让她说话,满面堆笑:“哎呀,大爷,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懂事,不懂规矩,您就饶她这一回!老身再好好跟她说说,保她乐意!”
李晏冷哼一声,目光炯炯盯着流云看了一会子,言语间流露出威胁:“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户籍何处?家中何人?这些若都是空悬,哼哼!你需知,有我李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愿收留于你,已是天大的福分。若是所遇非人,将你送官卖身,也是有的!”
流云的身子震了震,终于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