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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起与锦上琴方出水牢,便看见傅冷月端端坐在八仙椅上,锦上琴一时愣了,林白起的脸色倒是变也未变,仿佛早就料着了一般。
“你门下的人倒是挺忠心的。”傅冷月冷笑。
“师伯,你的事情本与我无关,但我恰恰知道了师娘的那个秘密,说起来师伯针对的只是我,还望不要将白花馆牵扯进来。”林白起说着,对傅冷月施了一礼。
“你放心,白花馆我不会动,息姬也不敢动。”傅冷月摇了摇手。
林白起听了他这话,方点头道:“师伯,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但是师娘的东西,我决不能给你。”
傅冷月对她一笑,“我先听听是怎么个说法。”
“师父如我这般大时,也曾犯过让自己生不如死的错误。”林白起低头看着地砖,有些怅然的开口,“师伯您是知道的,师父原先喜欢的并不是师娘,而是当时曲相爷家的大小姐曲落。”
林白起的师父萧无别、师娘静娉公主和曲落三人之间的故事,傅冷月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在当时,傅冷月单方面爱恋着静娉公主。或许不止是当时,东都王傅冷月至今未娶亲,怕不单单是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而已,应该还有一点便是心中仍旧爱慕着静娉公主。
傅冷月万没想到林白起会知道这样的事,脸色登时难看了一截,却没有要阻止她继续说。
“当时曲落也爱惨了师父,所以毁了锦帝赐给她与一位将军的婚事,执意与师父私奔,于是锦帝大怒,派人大肆追捕曲落与师父,当时师娘也爱着师父,于是为了护着他便一起出了城。师父要去投靠君术甄,师娘本是不赞同的,因为当时的七王爷本就有反心,若是投靠了七王爷便如同投敌一般。然而师父觉得这是最好的出路,师娘虽然不赞同,却也只好陪着师父一同涉险。”
后面的一段往事,在大夏国被流传得挺广,因为当时七王爷造反,便派了萧无别去战哥舒斩劫。当时的哥舒斩劫为大夏将领的顶峰,所以派萧无别去出战,无疑是让人去送死。
那时哥舒斩劫在玉清关设了埋伏,诱着萧无别的大军陷入军阵,用的是歌蓝朵极为残忍的一种暗杀之物,叫断魂丝。曲落为了救萧无别身陷杀阵,而萧无别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被乱箭射死,用一把长剑撑着没有倒下去。
“也许今后你还会遇到你爱的人,但是你要记住,最爱你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这是曲落留给萧无别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如后萧无别心中的一块心魔。
“我真是没想到,萧无别竟真能弃了自己最爱的女人逃走。”傅冷月一脸的鄙夷。
“师父并没有逃走……”林白起垂下眼帘,本就白皙的脸在月光下白得有些凄凉,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黯淡的阴影,“师父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曲落,叛军的箭齐齐射向他时,他竟也不能察觉。然而箭一支也没射中师父,因为师娘赶了过来,用琴音震开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羽箭,回身想将师父带离战圈。”
林白起看了看傅冷月的脸色,继续道:“可是师父那时爱着的曲落在那里啊,不管是生是死,她还站在师父面前,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师父怎么可能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于是师父甩开师娘的手,冲过去用拼了命去割那些看上去不甚牢固的断魂丝。师娘就在他身后,一面用带着内力的琴音帮他挡下所有的羽箭,一面还要与赶过来的兵勇贴身缠斗。我师父却只看着曲落,好像她还没有死一般。”
“够了!”傅冷月一掌拍在桌子上,脸色煞白,嘴唇开始不自然地颤抖,“萧无别……那个畜生!他居然那样对静娉!”
林白起并没有因为傅冷月的怒气而停止叙述,而是继续道:“师娘到底敌不过那样猛烈的攻击,被暗士用毒镖击中背部。也不知他哪来那样大的气力,带着毒伤,发了疯似地拖着师父跑了几十里路程。之后她的武功就全废了。”
“然后呢?”傅冷月牙缝里挤出一句。
“七王爷战败,师父后来到底还是娶了师娘,可是心里想着的还是曲落,所以师娘也一直郁郁寡欢的。后来师娘怀上了师兄,据说也是她哄着师父酒后乱性的结果,师父平日里是不碰她的。直到后来有一年凤鸾城中发了时疫,那年凤鸾城近乎死了一半的人,师兄也染上了时疫。师娘的母家有一种蛊术,可以将自己的命过给他人,师娘为师父撞死在玉腰宫前,本来就快要没命了,她的命给了师兄。”
傅冷月的眼中一片怒火,咬着牙对林白起道:“这件事萧无别知道么?”
“这件事师父不知道,师兄也不知道。师娘照顾了师父十年,什么话也没给师父留下,就那么突然地撞死在玉腰宫。到死她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那一年师父的头发就全白了,她大概也不知道,师父其实很想她。”
其实每每想到这段往事,林白起心中便又起一股极难过的情绪,她对师娘一直是极为同情,因为在她小的时候师娘一直待她很好,如同母亲一般。
她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话来评价师父,爱着他的两个女人都那么好,他又都爱过,更爱谁一些其实没有必要去深究,但其实心里最痛苦的,应该是萧无别本人罢。林白起很庆幸萧宠身边没有另外一个女人,或者说,他没有给其他女人缠上他的机会。萧宠与萧无别不同,萧宠对待林白起以外的女人冷得如一块冰,能将她们推多远便尽力推得远远的。
但由师父这件事来看,萧宠的冷淡说不定对于她们来讲是好的。
林白起正想着,却见锦上琴眼神骤然一变,电光火石间将她扑倒在地,回过头,刚刚两个人坐着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斩马刀的刀劲砍出一个巨大的圆坑。抬起眼,正是傅冷月一脸暴戾的表情,他身后鬼魅般跟着一个人影,长得竟与已故的静娉公主十分相似。
“静娉留下的东西,我要。”傅冷月的眼神入冰柱似的打在林白起身上。
“师伯,你可知道师娘留下的东西是什么?”林白起冷冷一笑,“是她救活师兄的那枚生死蛊。师伯,你说我会将那样的东西交给你么?”
“那这样东西,我便更是要定了。”傅冷月抬起头,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似是比哭还要难看。
“你要报复师父,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可知师娘最不愿意别人伤害的就是师父。然而我不会让你因为要报复师父,便伤害到师兄。正如你恋慕着师娘,而我恋慕的人是师兄,他是我的。我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将那东西给你。”
林白起话音刚落,锦上琴却先她一步抽出腰上的冥蛇,那软剑有灵性般在地上铺开,灿灿的闪着寒光。傅冷月提起炎天刀,瞬间闪到锦上琴面前,当胸劈下。那名唤炎天的斩马刀少说也有百余斤重,傅冷月提着它居然可以有那样的速度,当真吓人。锦上琴一甩冥蛇,伶俐的躲过了猛力的攻击。
“你手下的人倒真是厉害,居然可以同我过招。”傅冷月有点讶异,破例看了锦上琴一眼,“刑部的锦上琴,从前我可没有注意过你,藏招藏得深啊……”
说着他将斩马刀往胸前一横,猛地朝锦上琴冲了过去,与她缠斗起来。
白王受伤颇重,根本就无法加入战圈,然而锦上琴在傅冷月凌冽的攻势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林白起越看越心惊,她自己也不知道锦上琴竟有如此大的能耐,甚至于她未在前次国难受伤前的全盛时期,大概也只能和锦上琴持平。
突然,见傅冷月身后那人手上捻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飞刀,堪堪朝锦上琴掷了过去。
锦上琴不设防被刺中,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傅冷月乘这个空挡一刀斩在她肩上,刀口虽及时被冥蛇缠住,至少也是受了些内伤的。而锦上琴没有半分犹豫,反手将冥蛇鞭的倒钩处向前一推,刺入傅冷月的腹部。
傅冷月没料到这人竟然能上了他,微眯的眼中怒意正盛,聚集全部力量一掌打在锦上琴胸口,打得她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上琴!!”林白起一声怒吼,第一次生出了被另一个女人保护着的无力感,想加入战圈。
“别过来!!”锦上琴迅速起身,调息将口中的血气压了下去。
见那善用暗器之人还要动作,林白起随手抄起刑台上一条锁链刀,将她投出的两枚暗器挡住,这个动作让她胸口的伤口更加绽裂了开来。
“主上,你别,这里交给我就行。”锦上琴心中一急,林白起的伤势颇重,可禁不起再折腾几下。
若论单打独斗,锦上琴与傅冷月可以持平,可是先下她受了伤,久战中已经略显颓势。林白起心内着急,恨不能跳入战圈,却又得时时防着对面人的暗器。看着那人又要动作,想到她长得与静娉公主有几分相似,林白起便一个纵身跃到那人眼前,竟是准备同他动手。
那人面色诡异,仿佛就等她过来,两把圆月弯刀出鞘,竟也是个高手。
林白起先前以为她是个不通武学的暗器师,不料竟然也有这样的本领,她只得苦笑一声,硬着头皮用颇不称手的锁链刀迎敌。
这女人招式阴狠毒辣,林白起要分心上琴的战事,又受了这样重的伤,不由有些吃力,身上被划了好几道血口。余光瞟见上琴已快支持不住,她心里一横,在那人攻击时右手抓住她的左臂,左边肩头硬挨上她一刀,左手将锁链转了两圈,那刀在空中划出冷冽的弧度后,竟将那人的右手生生切了下来。
“啊!!”女人被林白起一掌击出,口吐鲜血捏着残臂哀号不已,林白起才发觉这人脸声线,都与师娘有几分相似。
“韩儿!!”傅冷月怒极地抛开锦上琴,炎天朝林白起直直看去,被她举刀阻挡他的攻击,寒铁打出的刀刃竟被齐齐斩断,炎天的刀刃直冲鼻尖。
躲不掉了……林白起闭上眼,等了一会,竟发觉没有预期的疼痛,睁开眼才看到锦上琴的冥蛇死死缠住傅冷月的炎天,离她的鼻尖只有一步之遥。
“主子,快过来!!”锦上琴的声音惊醒了白王,她迅速退到她身后。
锦上琴将她牢牢护住,一双眼睛如染了血一般杀气顿盛,手中的铁鞭光彩熠熠。
“林白起!!”傅冷月几乎是牙缝中蹦出的三个字,抱起那女人双目血红的瞪着他们。
趁着这个空当,锦上琴突然从袖中爆出一枚烟弹。林白起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锦上琴带着急速离开水牢。
门外竟然没有多少侍卫,大概是因为觉得水牢中有东都王亲自坐镇,便是只苍蝇也是飞不出来的。锦上琴十分熟练地解决了拦路的人,背着林白起朝皇城外飞奔。
“主上,你伤得很重,在凤鸾城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人,我带你回白花馆去。”
“不……别去白花馆。”林白起喘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可因为失血过多,她感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渐渐消失殆尽了。
“现在局势本就动荡,我不能再拖白花馆下水,不能让白花馆毁在我手上。今次的事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若是出事了……你就替我把……”
“主上,如果没了你,哪里还有白花馆呢?”锦上琴背着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主上,您要相信白花馆仅仅依靠您,也同样能成为您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