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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皓辰自小便对自己的父亲十分崇拜,这种崇拜和其他同龄的孩子对父亲的崇拜还要不同,因为慕皓辰的父亲,慕栖涯,能做到其他孩子的父亲所不能做的事。
八岁那一年,慕皓辰跟随父亲进山捉野兔,也许是运气欠佳,父子俩几个时辰下来也才捕到两只,慕栖涯心想,可能最近上山捕兔的人过多,山脚附近的野兔都被捕得光了,山腰上的野兔知道人类危险,也不敢下山。于是便挟着慕皓辰的手往深山走去。
两个人走进一片松林,忽然前面林里沙沙作响,慕栖涯停下脚步,只听得沙沙声绕了个圈子,渐渐绕到了两个人左侧,慕皓辰年纪尚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慕栖涯低头对他道:“辰儿,要不要看爹爹打大狗?”慕皓辰喜道:“好啊好啊,爹爹打大狗!”
慕栖涯用手搂住慕皓辰,纵身一起一落,已将慕皓辰放置在身旁一颗大树的枝杈之间,对着林中那东西喊道:“畜生,出来吧!”慕皓辰还未来得及想自己是怎么被父亲放到树上,却看见林中沙沙作响之处窜出一头“大灰狗”,慕皓辰年纪虽然幼小,也知道深山之上,哪里有大狗,一定是狼,这狼可不比家养的大黄狗,连忙喊道:“爹爹,这不是大狗!是狼!爹爹快到树上来!”
那狼围着慕栖涯缓缓地转着圈子,一双幽绿眼睛却始终恶狠狠地盯着慕栖涯,一条狼尾高高的竖起,嘴里不断地发出“嗬~嗬”的声响,慕皓辰心里害怕,担心父亲变成狼嘴里的食物,不住的喊着“爹爹快上树”,慕栖涯却挽了挽衣袖,大声道:“辰儿莫怕,爹爹以前什么狼都打过,不碍事,你且瞧爹爹的吧。”
话还未说完,那狼猛地蹿起,向着慕栖涯胸口扑去,慕栖涯身子只一晃,就避开了这一扑,那狼第一扑扑了个空,将头调转过来,伏身去撕咬慕栖涯的小腿,狼嘴张开的一瞬,慕栖涯飞起右脚,猛地踢中狼的下颚,但听“喀喇”一声,狼的颚骨便被踢碎,那狼痛得呜咽一声,夹起尾巴转身便往林里蹿去,慕栖涯哈哈一笑,也懒得去追,提气一跃,将慕皓辰抱在怀里,飞身下树。
那时起慕皓辰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同书里写的一样,是一名高手,但和书里不同的是,这名高手似乎却与江湖没有一丁点儿的瓜葛,只是每天到城外镇上的私塾里教书,养家糊口。从那天起,慕父也有意无意地指点慕皓辰一些武艺。
每当慕皓辰缠着自己的母亲,想探听得一点儿江湖上的传说,母亲颜氏却总是笑着道:“辰儿,我早劝你平日少看些《英侠传》之类的书,这世上哪有江湖,就算有,又和咱们这些平常百姓有什么干系。”“那父亲怎么会武功的?”“有功夫,未必就要掺和江湖事。”慕皓辰再要问时,却又被催着学习功课。
这一日,慕皓辰同几位玩伴在县城西城街道旁切磋摔跤,慕皓辰自小力大,平时又有慕栖涯指点,一般的少年哪是他的对手?四名玩伴吵闹着将慕皓辰围在中间,慕皓辰也是精神抖擞,来者不拒,将一套自己琢磨的“摔跤法”使得出神入化。
几个孩子正摔得兴起,城门外传来几声马鸣,声音洪亮,慕皓辰等人手里不停,却也各自撇着头向城门外看,来的是六匹高头大马,马匹通身光亮,没有一根杂毛,慕皓辰虽然只是十四岁的黄毛小子,也知道这是市面上难得一遇的好马。
马上的人背后都背着包裹,有长有短,当先的三匹马最为雄健,中间那黑马背上坐的是个肤色黢黑的高大汉子,坐在马背上仍能看出身形,那汉子见了慕皓辰等少年嬉闹的场景,嘿了一声道:“老二老三,你们看那小子以一敌四,虽然只是嬉戏打闹,并非真正的以死相搏,但看他根骨却是块练武的好料子,若是让我加以调教五年,嘿嘿,嘿嘿!”
黑马左边是一匹白马,马上竟然坐了一个戏台子上的青衣,脸上铺着脂粉,这人马术可也真高,两只手不签缰绳,只是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折扇,听了这话,斜着头淡淡地瞧了一眼,又将眼神转到手里的扇子上,道:“嘿哟,二哥你瞧瞧,大哥嫌咱们几个年纪大了,想培植新弟子,替了咱们几个呢。”说完拿起折扇,捂住嘴咯咯一笑,一对凤眼透着光彩。最右边那匹黄鬃马上的书生面目清秀,听了也只淡淡的一笑。
慕皓辰等这时见到这一群形象各异的江湖人士,不由得都好奇心大起,兴奋地看着这一群外来客。除了前面那三人之外,紧跟在三人之后的,是一僧一道,只不过这和尚相貌是粗鲁的很,那道人鼠目短须,一身道服满是污渍,可也邋遢的可以。还有一位脸上披着脸谱,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慕皓辰看着这六人骑马进了城内,时辰已近晌午,想到家里母亲的饭菜,便扑打干净适才打闹惹上的尘土,回家去了。
走到家门口,慕皓辰和往常一样用鼻一嗅,竟闻不到半点饭菜香味,心道:“也不知母亲做了饭没有”,他正要走进房里,却看见慕栖涯与颜氏正小声谈论着什么,慕皓辰听不清俩人对话的内容,但看见父亲眉头紧锁,背着双手在房里踱来踱去,母亲眼里更露出忧心忡忡神情,慕皓辰心想:“是什么事情让爹娘这样不快?莫非家里缺了银钱使唤?”
想来想去想不出头尾,便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年纪,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好读书练功,不闯祸,帮爹爹做些体力劳动也就是了,便真有了什么事,自有爹爹和娘亲在。”想到这里,心里又平定下来,走入房内道:“娘亲,正午的饭菜做好了么?我可饿的够呛了。”
两人见到慕皓辰回来,也收起了愁容,颜氏笑道:“好好好,今天和你爹爹聊的晚了一些,这就去做,你莫要心急。”便走到厨房去。
慕栖涯看着自己儿子,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跟前,道:“辰儿,你今年多大了?”慕皓辰笑道:“我怎么不知自己年纪?不多不少,十四个年头啦。”慕栖涯哈哈笑道:“你這小子,不错不错,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离开父母,自己外出谋生去了。哪像你有这般福气,日日守在父母跟前。”说完脸色一正,道:“那你有胆量没有?”慕皓辰听的父亲询问胆量,笑道:“爹爹放心,我虽然不似某些天不怕地不怕之徒,但一个大丈夫应有的胆量我却还是有的。”
慕栖涯伸出手来,抚摸着慕皓辰的头顶,神色温和,道:“好得很。爹爹在山里放了一件东西,就藏在你幼时遇狼时,我将你放置的那颗大松树之上,入夜之后独自一人去将那件东西拿回来给爹爹,你有这个胆量吗?”慕皓辰此时正是事事都急于彰显自我的年纪,哪里会拒绝?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这一天中午和晚上的饭菜尤其丰盛,颜氏也频频给慕皓辰夹菜,慕皓辰温暖之余,心里也暗暗好笑:“我只不过去山里拿个事物,瞧娘亲这模样倒像是怕见不着我了一般。”天色刚黑,慕皓辰便换了一身干练衣服,往山里走去。
宁海州属登州府管辖,西靠昆嵛山脉,东朝黄海,风光气候可谓怡人,不仅海面壮阔,那昆嵛山脉也颇具灵秀之气,北宋道教至尊王重阳和门下全真七子,亦曾在昆嵛一脉的圣经山里修道习武。
登山下海对当地少年来说,便是学堂之外最大的乐趣所在,慕皓辰这时轻功已有了底子,腿力已然不是寻常的少年可比,他顶着月色骑马来到山下,将马匹拴在山下,脚下发力,便向山上走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来到当年遇狼之处。
这时夜已经渐深,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山林里的猫头鹰在月色下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慕皓辰上山之时心无杂念,还不感到恐惧,这时停下脚步,耳听着四下里的“咕咕”声响,心里也着实忐忑,找到当年那颗松树,仰头一看,自己当年坐的那枝杈之上确实挂着一个包裹,慕皓辰轻功未成,尚不能跃过七尺之高,眼前这棵树足足十五尺高,他深吸一口气,往树干上方跃起,双手搂住树干,两腿夹紧向上攀爬。他伸出胳膊勾起包裹,只觉得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何物,好奇心切,坐在树上便把包裹拆了开来,却看见包里除了一根通体玄青的玉笛,此外装着些散碎银两,数张银票,银票下压着一纸。
慕皓辰心下疑惑,借着月色,将那张纸拿起一看,只见纸上写着“皓辰吾儿:我与你娘亲有事要办,你带上马匹银两,一路向西去往蓬莱境内,切莫回头,我与你娘亲自会前去寻你。谨记谨记!父慕栖涯”
慕皓辰心道:“爹爹说有要事要办,却又为何不准我回家,还给我银两让我前去蓬莱?莫非爹爹娘亲真遇上什么急事要处理不可?可为何我又要背井离乡?难道我便真的一走了之,不再回来了?”
慕皓辰跃下松树,下山解开马匹缰绳,脑海里思虑万千,忽地想到:“我便偷偷地潜回家里附近隐秘之处,看看爹爹娘亲遇上什么难事,虽然我身子未长成,未免拖累了爹娘,但看信中语气,必定是遇上什么紧急,爹爹以前学过武功,说不定是以前的仇家上来寻仇?如果真是如此,我又怎能独自撇下爹娘?”
想到这里,慕皓辰连忙快马加鞭,往城里飞驰而去。他此时莫名的背脊发凉,心里惊恐异常,也顾不得马是否疼痛,将手里的马鞭抡得啪啪作响。行到距离家门一里有余,已能望见自家门口的灯笼,慕皓辰心里稍稍安定,翻身下马,将马拴好,沿着民居展开轻功往家里赶去。
到了门前,只见大门开着,门旁两只灯笼只剩下一只,另一只散在地上,似被利器割断一般,他摸了摸胸口,只觉得胸腔里一颗心快要蹦了出来。他侧耳往房里倾听,却没有一丝声响,正自纳闷,一低头,借着灯笼的残光,猛地瞧见门上有数道砍斫的痕迹,他拿起挂着的灯笼往地上一照,向西十几步远的地上,竟然有一滩血迹,他心里吃了一惊,上前一看,斑斑血迹向西延伸开来,若隐若现。
忽然天上一阵雷鸣,月色被层云遮掩起来,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慕皓辰顿时觉得背脊发凉,再也顾不得父亲的嘱托,沿着血迹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一边奔跑,一边瞧着地上的血迹,深恐雨水将血迹冲洗地了无踪迹,所幸雨不甚密,他越跑越觉得双腿便似软了一般,但想到这次家里遭逢前所未有的大难,无论如何不能停下。
忽听见前方有兵器打斗之声,慕皓辰放慢脚步俯身在草丛之中,雨水越下越大,他全身都已被雨水打湿,一丈之外,自己的父亲慕栖涯已被十几名高手围在中间,手里一柄长剑使得密不透风,兀自苦斗,旁边自己的母亲正倚在一颗树上,右臂鲜血直流,面色虚弱不堪,担忧的看着一旁的鏖战。
旁边站着两个男子,对慕栖涯虎视眈眈,正是今日所见的黑面大汉和白面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