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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时分,顾临风从冗长的沉睡中醒来,透过窗外照进的并不明亮的晚霞余晖,半眯着眼看向周围熟悉的布置。
有一瞬间,男人微觉恍惚,不禁要怀疑起近些日子发生的事都是一场梦——苏依没有出事,他没求婚的必要,也无需赶回国内,所有一切均是源于对自家猫咪极度渴望而产生的幻觉。可下一秒,他果断否决掉先前的想法,因为感觉到自己怀里蜷缩着一个人,对方拥有他家猫咪独特的味道。
顾临风无奈地苦笑,曾经,在精神状况最糟糕的时候,他甚至到了分不清人脸,仅靠气味辨识来者的地步,故从过去苏依寄给的一些小礼物上,其灵敏的嗅觉早就牢牢记住属于她的个人气味。因此,这些都是真的。他缓缓睁开眼,确认现实。是的,是真的。那个他早看过无数次照片、通过无数次电话,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女子正紧依偎在自己怀里,柔软的,俏生生的。苏依的左手横于他脑袋上方,右手搁置在他腰上,透过睡衣传来的温度真实而暖和。
顾临风湛蓝的眼眸一眨不眨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娇美睡颜,他从未想过交往的最终结果是和苏依一起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原以为两人会做一辈子的知己,他可以一世倾力在远方看着她,守护着她,支持着她,把让她幸福当成自己终身的任务。好吧,现在她的幸福的确是他的终身任务了,而且是以另一种更加紧密的关系。想到这里,如潮水涌上的责任感让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唯恐惊扰了他的猫咪,他的未婚妻。
猫咪,未婚妻。
他的。
顾临风缓缓吐出一口气,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切实有一种即将娶苏依为妻的认知。女子轻微的鼻息缓缓拂过颈侧,他心中一阵感动。长久以来,他一直不敢奢望自己满目疮痍、完全死寂的生命还能有复苏的一天。十几年前,顾家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沼泽,毁得彻底,如果不是有兄长死拽着不放手,他早就任凭自己遭没顶之灾。但顾威黎的在乎只勉强够支撑他继续活下去,却不足以消除他的绝望。
顾临风的俊脸浮现一抹哀伤,没有人知道,刚开始那几年里,他活得是多么艰难。为了让一边就读大学,一边自立创业,整天忙得马不停蹄的兄长安心,他佯称可以独立生活。但每当夜深人静,一股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冲动便会浮出水面,折磨得他无法入眠,几乎神经衰弱。直到后来学会了利用白天补眠,夜间混迹国内的论坛,情况才开始好转。然而,真正从本质上发生改变,是在遇见苏依以后。
顾临风小心翼翼拨开女子披散在额前的刘海,想要更清楚地看看让自己疼入骨髓的女子。内心有创伤的人,总是能更敏锐地捕捉到同类的伤处。认识没多久,纵使未说过话,仅旁观群内的聊天交流,他就能感觉出苏依心中的痛。交往深入后,他知道了她家的情况。亲眼看到她在夹缝里挣扎着求生存,用朝气和生命力来抗争命运,让他能够激励自己,比起一无所有、孤军奋战的苏依,他至少有个疼爱他的哥哥,还有个把他当亲弟弟来照顾的义兄,实在没理由轻言放弃。
或许在外人看来,此次出事,苏依全仰仗他才能顺利度过。但在更早之前,毫不计较得失,不眠不休通过网络陪伴抑郁症发作的他,真诚地伸出手来拉他一把的人是苏依。所以,谁敢动自己的救命猫咪,他定要叫对方后悔到世上走一遭。情绪激荡之下,顾临风一不小心戾气又冒了出来,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搂住对方腰肢的手臂。大概是感觉身边的人动了,苏依睡意朦胧中,将手从其腰部移到颈后,惯性地、机械地轻轻抚摸起来。
男人禁不住哑然失笑,眼神刹那间变得温柔,没过几分钟,他就沉浸在被“顺毛”的舒适享受中,再度合上双眸,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顾临风的鼻息重新悠长平缓,苏依睁开了眼睛,她从小到大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样。五年前出事后,愈加连一点风吹草动便会醒,所以哪怕他的动作再轻柔,也很难不惊动她。
望着眼前美得令人屏息的男人,苏依的小心脏不争气地加了速。严格说来,她对自家乖乖的长相并不陌生。几年前,顾临风传过一张高清的数码照片,虽然拍摄目标是他掌心双爪捧着松果的一只漂亮小松鼠,但托着它的那只手皮肤白净,手指修长,有一种艺术感的美。从小动物幽黑的瞳孔中,倒影出拍摄者的样子,即使有部分脸被相机遮去了,可光凭其微微上挑的凤目,弧度优美的唇线,就能推测出他大概的样子,俊秀非常。
想到自己曾不止一次对着照片仔细琢磨,尝试用绘画技巧还原顾临风在现实中的容貌,苏依不禁脸微微发热。但继而又十分惆怅,因为仅有的几张比较满意的,都被她珍藏在黑色的行李箱里,如今随着顾临风送她的礼物,一同下落不明了。不过,现在看来,她的素描跟真实的他差距非常巨大,即便对其容貌的把握*不离十,却完全绘不出他令人惊艳的出尘气质。
揉的时间长了,苏依手酸地停下。然没事可做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不自在。顾临风就安静地躺在旁边,距离如此之近,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自己甚至对那细长的睫毛有规律地上下掀动一目了然。这一刻她家乖乖显得毫无防备,单纯而美好。
苏依太了解顾临风,深知对方心中的创伤深得难以估量。男人温文尔雅的表象下,实际隐藏着极端疯狂的暗黑性格,每当压制不住就会冒头刺人。能在他没了理性的时候,唤回其神智的人不多,先前门外那一幕,足以让她明确自己的重要性。
顾临风很在乎她,他丝毫不加掩饰的表达,让一开始从现实里清晰意识到两人之间差距,因此萌生了些许怯意的苏依安心。说实在的,面前的男人是个光彩夺目到让所有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黯然失色的存在,他年轻、富有、英俊、声名显赫,才华横溢,完美得简直堪称上帝的杰作。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苏依觉得这一辈子,排过整个太平洋都轮不到她成为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