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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依曾认为,她一生要流的泪都在五年前流尽了,所以五年来,孤身在外熬得再辛苦,她都甚少哭泣。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再退就是万丈深渊的时候,要么死,要么拼死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苏依静静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v字领的淡蓝衬衫,剪裁性感又不失优雅的职业套装,艳丽却也适中的妆容,堪称完美。从浴室出来,她坐回到电脑前,今天是周末,天下贰有门派竞技赛,如果不在线的话,会拿不到门派声望,她还是挺想要那个金色副手的。
【密语】你告诉衣袂临风:衣袂乖乖,我出去吃饭,游戏挂机。
【密语】[好友]衣袂临风:好,跟谁一起?早点回来。
苏依看着密语,心口一疼,那是个她连提都不想提的名词。五年来,她避开所有的熟人,尽力遗忘过去的一切,原本好好的,但势力聚会那天,严子伟的突然出现,不仅唤醒了记忆中的噩梦,连现实的噩梦都开始袭来。苏依伸出指尖轻轻划过私聊频道的名字,明知道自家乖乖会担心,明知道可以随口编个谎言敷衍,可是她却不能。陪自己走过最黑暗日子的衣袂临风,她对他不想有一丝一毫的欺瞒。
【密语】你告诉衣袂临风:回家吃饭,那个家。
几秒钟后,衣袂临风的专属铃声在意料之中响起。她家白老虎温柔干净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好像夕阳下有节奏的海浪声,帮她舒缓过度的恐惧。
苏依难过得眼眶酸涩,多么可笑,她可以在面不改色地跟顾威黎那种强势的精英人士洽谈,坚决拒绝他的要求。但母亲的一通电话,却让她浑身发抖,呼吸困难。泪珠源源不断地自眼角滚落,她以为噩梦已经过去了,以为一切都成过往云烟,但事实告诉她,没有用。哪怕没背景、没后台,全靠自己一双手,在这座竞争激烈的城市站稳了脚跟,然而仅是“回家”两个字,便足以摧毁她多年来辛苦重建的自信。
回家?哪里是家?那个几乎毁了她的地方能称之为家?不,她不是回家吃饭,她是去打仗的。魅力的妆容,得体的着装,是女人的盔甲和武器,为了激发战斗的本能。
※※※
苏依站在那扇曾经熟悉的门前,几乎拔腿想逃。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回想衣袂临风给的保证——小醉,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
半晌,苏依才终于鼓足勇气,敲响那扇沉重的大门。
开门的人是母亲,苏依几乎认不出来这个满脸和气的中年妇女是她的母亲。记忆中,母亲狰狞的脸是那样清晰。对方阴着脸,在自己最需要关爱的时候,用迂回的方式把她从家中驱逐出去,然后转头,满脸慈祥又无辜地对别人解释,是她自己强烈要求离开的。
“依依,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女人上前想要给她一个拥抱,苏依轻轻避了开去,看到对方受伤的眼神,她最终还是心软了,低声做出解释。
“抱歉,自从那件事后,我没办法跟人做肢体接触。”
“不怪你,那件事不怪你……”女人尴尬地笑,紧接着叹了口气,“唉,冤孽啊,祖上没积德,才会让你遭遇那种事,我们依依受苦了。”
苏依呆愣地看着她,像看未知的异形。她记得母亲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对方说的是——苏依你这个*,下贱,穿这么短的裙子!叫你早一点回家,你喝酒,跟人出去鬼混,你活该!可怜整个社区大多数是过去一个村的旧邻居,你让你弟弟往后怎么做人,让我们两老脸往哪儿搁,我们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妖精,祸害一家人!
“依依,过来洗个手,坐下吃饭了。”
女人的声音,让苏依从那种几乎崩溃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她定了下神,方才看清屋内的其他人,疏离地朝她笑的弟弟,以及盯着电视机看新闻,偶尔用眼角瞄她的父亲,苏依的心沉了下来。她是家里无法抹去的污点,即便曾经再想回家,也不至于天真到认为父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回来。
“怎么找到我的?”苏依去浴室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左看了一眼。那个房间以前是她的,他们把她赶出去,为的是腾出来给弟弟当画室。她遇到那个意外的同时,弟弟参加设计比赛得了一等奖,父母一边用皮带抽打“不要脸”的她,一边开心地放鞭炮为弟弟庆祝。
那种扭曲的画面,灼伤苏依的灵魂,令她几乎发狂,衣袂临风花了很长的时间进行心理疏导,才让她明白,错不在自己。她只是不幸,身为女子,降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
“我们去了你的学校。”女人从厨房端菜出来,一碗一碗地放下,“我们依依现在出息了,在‘卡其尔’做行政秘书,那可是家大公司啊!”
苏依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女人,坐在餐桌前面等吃饭从来是弟弟跟父亲专享的权利,以前她即便发着高烧,也必须跟母亲一起盛饭端菜做家务,否则就会遭到“娇生惯养”的恶骂。
二十多年来,除了婴幼儿时期,这是第一次,母亲盛了饭,端到她的面前。
“你们去了学校?”苏依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母亲,紧闭着嘴挪到她对面的弟弟,以及视线仍未离开电视的父亲,淡淡地开口,“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们最后那一年我是怎么过的?”
“能怎么过的,现在不是挺好。”苏乐嘀咕着开口,偷偷打量姐姐身上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衣衫,眼中有着贪婪的钦羡。
苏依眼神冰冷地看向他,望着这个天子骄子的弟弟。从小到大,父母总是给苏乐最好的,弟弟丢弃的东西自己讨来用还要战战兢兢、感恩戴德。因为家里给的零用不够早餐、车费的基本开销,她从高二起就不得不外出打工,否则一个月就得有几天不是饿肚子就是走路回家,而回来晚了还要被父母打骂。但自从有了兼职,家里却以此为由,掐断了所有给她的经济补给。
苏依清楚记得,被迫离开家的时候,自己拿着薄薄三位数的存款,为来年的学费跟生活费焦虑忧心。最后的一年,她绝不可以因此放弃学业。所幸学校当年的住宿费已经付清,她仍可以暂住宿舍,再慢慢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