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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散去了,村长才蹒跚而来,佝偻的腰背以及那布满岁月皱纹的脸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看看地上零星散落开的猩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人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你们都没事吧?”
苏半曦笑笑没有答话,赵氏更是哭红了一双眼睛抽泣道:“多亏了小晨那个孩子及时赶回来了,不然我家闺女就要遭那方天的毒手了,他方家这样欺人太甚,诋毁我闺女的名誉不说还将人撞成那样,我们苏家都想着同他家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可看看他方家是怎们做的,这是要把小曦和小晨这两个孩子逼上死路啊,现在好了,将人伤成这个样子,还晕迷不醒呢,以后可咋办啊?”
村长也没有想到方天竟然会把事情闹得这般大,还把人打伤了,看这地上的血迹看样子伤得不轻,这件事是不能再由着方天胡来,得好好处理,不然苏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先不说宁晨和苏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就说苏半曦那可是赵氏和苏时手中的宝。
赵氏见状也没有将村长逼得太火,不然这口气谁来帮她苏家出,眼角斜在站在一边低垂着脑袋不语的苏半曦身上,捏了捏拳头低声啜泣着。
如果今天这件事村长没有处理好的话,那么他这村长当得也到了头,苏半曦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而是方家这茬子不解决了,她家永远都没有安宁之日,可她又不能将方家逼出村子去,只能借着村长的手来让方家安分点。
嘴角的笑容淡淡一闪而逝,对着村长说了声她进屋去看看宁晨就转身递给了赵氏一个眼神,让赵氏和苏时去处理,毕竟她说话可没有赵氏苏时有分量,反倒是宁晨无缘无故晕倒过去,要不是之间趁乱给他号过脉,她还真担心唯恐他出了什么事呢。
宁晨脸色微白的躺在炕上,虎口裂开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眼睫微合,在苏半曦靠近的时候轻微颤抖了一下,随即苏半曦轻笑一声,压低了嗓音说道:“在一个大夫面前装睡,你还真是头一个啊,说说你啥时候知道我要做什么的?竟然晕得那么及时,要不是给你把过脉,你是急火攻心才晕倒的,我还真的以为你是配合我呢!”
其实到现在苏半曦都还有点余悸,要知道方天那个人不止还很壮,足够装下宁晨两个了,可这样了宁晨也敢冲上去,说他不怕死还是应该说他对方家人积恨已久,才会下手那么狠,不过比起方天,苏半曦更担心的是宁晨,唯恐他受到什么伤害,而她却什么也做不到,那种无力感苏半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曦曦你呢,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直到你支开我和问子哥,再到回来路上听见方天来苏家了我才隐约猜到你要做什么,况且方天那个不要脸的人竟然骂你还想动手打你,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就顺手拿过放在门口的木棍冲过去了,我很庆幸我回来得快,也庆幸你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就足够了。”
宁晨笑起来很好看,他的五官天生就带着一股纯然优雅之气,因为年岁问题,五官并未真正长开,显得有些稚气,但当那份稚气染上轻邪肆意之时就会变得有些魔魅,让人辨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索性的是,宁晨在苏半曦面前并未瞒过什么事,在苏半曦没有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他依旧干净如斯。
苏半曦显示怔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股酸涩的肿胀感,热热的暖暖的,很是舒服,抬手揉了揉宁晨的脑袋,嘴角的笑容轻柔如月,笑骂了一声“你个傻瓜,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以后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要保护你自己,我是什么人啊,是苏半曦诶,是个大夫,不有点防身之术怎么能行呢!”
“我不要,傻瓜就傻瓜,傻瓜就是要保护曦曦不受到伤害,哪怕知道曦曦你很厉害,能够保护好你自己,可是,可是傻瓜就是放心不下,我很担心很害怕曦曦受到伤害,更何况这伤害还是在我面前上演的,我这里会很疼很疼的,会喘不上气来的,曦曦你不要这么残忍,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变得很强很强然后来保护你,所以不要再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了,好不好?”
几近哀求带着颤音的语气让苏半曦的心软了下来,可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她不需要宁晨保护她这样伤害的话来,突然忆起上次在小河边时,宁晨在听到王翠侮辱她话时的激烈反应和那种不要命的行动,让她心惊,可心惊过后都是暖暖的风拂过。
那是喜欢,她知道!
“但前提是你不能受伤,别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受伤你会心疼会难受,可是你也要为我想想,看见你为我受了伤,我就不会心疼担心嘛,你先好好休息,这几天先别出门,至于方家的事就让村长去处理吧,我相信村长肯定是站在我们这面的。”苏半曦低低笑道,有些冷然,但更多的淡漠。
宁晨没有去问苏半曦关于方家的事,轻嗯了一声就沉沉睡去了。
“小曦,小晨没有大碍吧?怎么现在都还没醒啊?”赵氏站在门口面上的担忧丝毫不减,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出来的苏半曦,苏半曦轻轻摇头,见没有看到村长就顺口问了一句:“村长呢?回去了?谈得怎么样?”
赵氏看苏半曦这样就知道宁晨没有事,眯了眯眼:“能说啥啊,就先说他先去和方家说说,能私下解决那是最好不过的,不过他也透露出说若是方家不肯罢休的话,他会选择帮我们家多一点,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苏半曦眼眸半垂眼眸哦了一声就去收尸被弄得乱糟糟的院子了,至于那扇被方天踹破的大门也只能交给苏问和苏时来修葺好了,今天家里的鸡都没喂,赵氏擦擦眼睛拿起食盆去拌饲料喂鸡去了。苏时在削着竹片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距离方天上次来闹事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月之久,期间赵氏苏时还有苏问都在担心着方天会不会报复回来,虽然有老村长担保没事,可这心呐就是放不下来,整天提心吊胆的,还加上方家一家人都从牢里出来了,听说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一家三口都瘦了不少呢。
赵氏曾远远在村口看见瘦了两圈的王翠,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神气像只斗胜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还走得特别快,像是不想遇到村子里面的人一样,赵氏解气的在地上呸了一口就转身往叶桑家去了。
她是去给叶桑家送钱的,前些日子家里添了不少东西,再加上苏半曦又去隔壁村子打造了两把手术刀柄和刀片,用去了不少银两,所以就欠下了叶桑家的钱,也索性叶桑叶望不甚在意,说是苏家啥时候有钱了啥时候给都成,他们不急的。
苏半曦和宁晨今天一早就去了镇上江家给江夫人看病,苏问正在地里忙活着,苏时的双腿经历了这半个多月的休养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走太多的路不然骨骼还是支撑不住的,造成第二次损害。
苏时倒是呵呵笑着说多亏了苏半曦,也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能够再次站起来不用任何工具行走无疑是最好的,更何况他们农家汉子要是断了腿,家里不断大小活计都落在了妻子身上无疑是让他们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虽然苏时这种情绪很少,但难免不会出现,也还好苏半曦的出现掐死了这样的情绪,不然这个家迟早是要毁了的。
叶桑在屋外搓洗着衣服,见赵氏过来扬起一个腼腆干净的笑擦干净手急忙迎了上去,“赵婶婶,你来了,快进来坐吧,曦子姐和小晨哥去镇上了吗?”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桑已经不在像之前那般拘谨不自在了,就是偶尔会很腼腆,总体来说这个孩子是乖巧令人心疼的,赵氏偶尔也会帮着他家一把。
从钱袋子中掏出几十枚铜钱塞到叶桑手中,“小桑啊,这是你曦子姐让我给你的,还夸你说你处理的药草都很好,省了她很多功夫呢,这是你应该得的,而且你爹爹身体不是还没好嘛,多赚点钱对你对你爹也是好的,婶子还有事就先走了啊,有啥事尽管来找婶子。”
“我知道了,谢谢赵婶婶,那赵婶婶你慢走了,小桑就不送了。”叶桑捏紧了手中的铜钱笑着对赵氏说话,赵氏走远直到没了影子叶桑才收回视线望着手中的铜钱,这比镇上给的还要多,而且这半个多月苏家对他和爹颇为照顾,做了什么吃的都会送些过来,让叶桑很是感动,也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报答苏半曦对他家的这份恩情。
叶望披着摞着层层布丁的衣服扶住门框捂着嘴轻声咳嗽问道:“咳咳,小桑啊,刚是不是赵嫂子来过了?”他在屋里好像听见了赵氏的声音就急忙起来看看,却没有想到人已经走了。
叶桑嗯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叶望,“爹,你身子还没好呢就不要出来吹风了,曦子姐可是说了让你好好静养呢,你要是再不听话的话我可要告诉曦子姐了,让曦子姐来教训你,赵婶婶过来给药钱的,有好几十个铜板呢,爹你说是不是曦子姐故意给多的啊,镇上药铺掌柜的都只给几个铜板,我还是还一些回去好了,留下几个够用就可以了。”
叶望兀地按住了叶桑的肩膀,费力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说道:“你个傻孩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你曦子姐是在变着相儿的帮咱家嘛,这钱要还,但不是现在,要等我家的小桑有能力了,到时候再奉还回去,估计比你现在还回去更加让你的曦子姐高兴。”
叶桑有些懵懂,但也不难为他知道自家父亲这番话中的意思,要长大有能力挣更多的钱了,就可以还更多更多的钱给曦子姐了,那个时候不仅他高兴,父亲曦子姐都会高兴的,所以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可是到山上挖草药又太费时间不说,挣得钱还都是曦子姐给的,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够挣更多的钱呢。
看着自家儿子这些天养出来的一点肉都快皱在一起了,叶望这才摸着他的脑袋慢悠悠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小桑你想想看,在屯家湾甚至整个玉宁镇出过多少名童生秀才,你也看到他们的风光,高中秀才不仅不用交地税,有功名在身就不用去参军,上公堂也不用下跪,再继续往上考中举人,举人不用交锐,见官不跪,如果有违法的事情要先革去功名才能下狱,不能动刑,刑不上大夫,而且举人有做官的资格,可以在吏部候缺,如果国家有缺的话直接可以当官,这样的话你能够帮到你曦子姐的地方有很多了,爹说这些也不是一定要你去读书赶考,爹只是给你建议,最后你选择什么爹都会支持你的。”
说完叶望就转身回了屋,只留下叶桑瘦小消弱的身体站在原地低垂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实话叶桑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认真又学得快,这点倒是和宁晨有得一比,不过宁晨现在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医书上,整天嘴里都在念叨着什么什么穴位,简直就是要走火入魔的节奏,不过让孙淮感到惊讶的是宁晨竟然学习速度这么快,而且所说出来的穴位以及各特点还有位于人体哪处都说得头头是道。
只是苦了苏问,每晚上都被宁晨扯起来听他背人体穴位,还要忍受他的爪子在他身上寻找着那些穴位的所在地,真是苦不堪言。
但是看着宁晨这么认真也是难得,也忍着让宁晨在他身上寻找穴位半个多月,对他的神速也感到无限惊讶,这人还真是天生读书的好料子。
只是可惜了,爹妈死得早,姨妈姨夫一家跟豺狼虎豹似的差点没吞了他,再说了王翠都没舍得送自家儿女去私塾,更别指望她能够将这笔束脩花在宁晨身上,不然的话以他现在的年龄说不定能考个童生秀才回来。
“啊?应试?晨晨干嘛要去应试啊?”宁晨将脑袋从人体穴位医书中抬起来懵懂茫然的看着问出这个问题的苏问,满脸的疑惑让苏问差点咆哮出声,虽然半个多月前的宁晨有点怪怪的,但是询问了一下说是在方天那儿受到了点刺激性格才会变得有些奇怪,苏问是半信半疑,但这段时间相处过来,他觉得宁晨吧—
还是傻乎乎的!
“你难道不觉得做秀才什么的很有面子,而且如果你真的考中了,说不定方家的人都会高看你一眼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呢!”苏问干巴巴说道,努力将自己的话表达明确,生怕傻乎乎的宁晨听不懂,再来问为什么的时候。
宁晨轻笑一声,合上手中的医书,微微侧过脑袋看着苏问,语气有些清扬,但更多的是压抑的负面情绪,“面子,问子哥,那请你告诉我面子能做什么,指不定别人当面恭维你,背地里辱骂你的时候,方家人如何看我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何干,我和他们本就没有太多的关系,不过隔着一代的血缘而已,欺负,我现在有曦曦保护着呢,只有我和曦曦欺负他们的份儿。”
一说起苏半曦的时候,宁晨的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夏夜星空中那高挂的月牙,散发着淡淡请回的柔和,让苏问晃了下眼,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宁晨那不同于之前语气说出来的话,让他忍不住眯眼看着眼前轻笑着的宁晨,准备试探一问的时候传来了苏半曦的声音,“哥,我搬不动了,你来帮我。”
于是一场试探就被苏半曦突然打断,宁晨轻笑一声,手指摩挲着手中粗糙泛黄的书面,入手的粗制感让他有些迷离,但很快就嗤嘲一笑收回了视线,放下书籍蹦跳着往后屋那里走去了。
苏半曦和宁晨刚从镇上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忙开了,忙着制作好不容易才买齐药材的麻沸散以及各种能够制作成丸的药,自从她所做的薄荷牙膏在屯家湾火起来的时候,每天的工作量就逐渐增加,晒干的菊花,薄荷叶子,紫苏子,以及各种药材,还有快过时节的柠檬,都做了好几坛,每次陈慕意一来都要花上二十两银子买回一坛,让陈慕意都忍不住肉疼。
这吃得不是糖渍柠檬片,而是钱呐,都是傻子晨这个臭小子,每次都说不给二十两就不卖给他,可是每次他都没忍住爪子,掏出白花花的二十来两银子递给笑眯眯的宁晨,这不是好习惯得改啊!
让他觉得心里不平衡的是为什么江灼华那个家伙来就能免费得到一坛,宁晨也没有收取江灼华的一文钱,这是**裸的歧视啊!
苏问将那装满草绿色汁液的水盆搬到前院来,这才问道:“小曦,你弄得这是什么啊?闻起来味道有点酸酸的啊。”
这草绿色汁液的味道确实很不好闻,但仔细去闻才发现那草绿色汁液有着淡淡隐匿在酸涩中的清香,有点粘稠的感觉。
苏半曦抹去脑袋上的汗水,喘匀了气才对宁晨说道:“这是给你用的,睡前将这些都倒入洗澡水中混合均匀,泡上两刻钟的时间,连续七天你身上的伤痕就会淡化,此药液也会慢慢渗透入你的皮肤骨骼当中帮助你汲取更多的营养,也排出你身体里面的毒素。”
这是苏半曦研究了很久才找孙淮定下的药方,但是所需药材不是太贵就是找不到,好不容易前段时间才收集齐全的,就迫不及待熬制出来准备给宁晨用。
宁晨愣愣看着那满满一盆草绿色药液,粘稠的感觉和扑鼻酸涩中带着一股淡然清香的药液,眼眶有些发热,他知道苏半曦并不是嫌他身上的伤疤太碍眼太讨厌,而是真正为了他身体好,他曾经说过他小时候就是因为被方家兄妹陷害被王翠丢到冰天雪地中冻了一夜,要不是村长将他带回去,他早就死了,但那个时候寒气入侵身体,虽然平时感觉不出来,不过又怎么能够瞒得了作为大夫的苏半曦呢!
“嗯,我知道了,谢谢曦曦!”这样一直为我着想的你,如何让我放得了手,又如何让我不喜欢,不爱上你。
紧了紧拳头,心头一个念头越发清晰,或许他知道他最应该做什么了,大不了再被陈慕意那个被宠坏的大家少爷说上几句再欺负几天呗,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只要能够学到本事赚钱,就是让他天天被陈慕意欺负也无大碍。
被宁晨惦记上的陈慕意正往嘴里面塞糖渍柠檬片,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吓坏了周围伺候的人,一个个都上前关心着急地询问是不是感染风寒了,更有甚者已经去通报他老爹了,不过他不在意,看样子只怕是谁在背后念他了吧!
满不在乎地吃着糖渍柠檬片,眼眸缓缓眯起,如今苏半曦可谓是在玉宁镇较多有点小资产的人家有了不少威望和人际关系,简直就是恨不得一点小病小痛都要去找苏半曦,送过去的银两不说大,但也不小,尤其是江清出手的银两整整五十两,外加两匹上好布匹,出手之大方都差点让陈慕意以为是不是江清看上苏半曦要让她嫁给江灼华了呢,最后才从江灼华嘴里得知,苏半曦很得江清的心,每每苏半曦去江家的时候,江清心情都十分大好。
“切,也不看看当初是谁将你介绍给江家的,不过这糖渍柠檬片还真是好吃,吃不腻啊,改明儿再去苏半曦家瞧瞧还有啥好吃的,哟,爹你来了啊,快过来坐,尝尝儿子我刚带回来的糖渍柠檬片,在夏天吃最好不过了。”陈慕意咽下口中的柠檬片调笑着招手让陈海过来坐。
陈海也不介意他这无礼的动作,只是脸色有些不好,带着些许无奈,“听说你昨儿个和青梅起冲突了,慕意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她,爹我也让她少出现在你面前了,怎么昨天我听下人说你们差点打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啊?”
陈慕意不屑冷嗤一声,“是她自己送上门来找骂的关我什么事,想着是爹你的小老婆,我都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不就花点钱嘛至于说我败家嘛,都还没生出儿子就想着这个家了,我说老爹啊,你得多看着我点,免得我被毒死了你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呢,好了好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啥胃口都没有了,我想休息了。”
陈海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见陈慕意眉宇间掩饰不去地疲惫和厌烦时,陈海轻叹口气,“那你好好休息,爹就不打扰你了,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千万要记得告诉爹,知道了吗?”
陈慕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陈海在离去之前扫了扫点心盘中整齐摆放着的金黄色带着丝丝糖渍的柠檬片,青涩和糖香味混合在一起,确实十分诱人,听管家说慕意这孩子经常去屯家湾买回来吃,好像是上次那个来给慕意看病的女孩子自己做的。
陈慕意坐在床边,眼神阴郁,随后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还真的是青楼出来的女人,吹枕头风都吹到他头上来了,原本他是看在她是个青楼女子但洁身自好,怜她才勉强让她进门的,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敢挑拨他和他老爹的关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那他就帮她一把好了。
“啊,烦死个人了,真是一个不知足的女人,若是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当你陈家的女主人就好了,非要和我对上,这不是自掘坟墓嘛。先睡一觉再起来收拾你这个臭不要脸的。”陈慕意眼角的冷笑收敛而去,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也不知是真的睡过去了,还是只是在闭着眼睛休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被陈慕意盯上的青梅也不好受,她知道这个陈家最重要的就是陈海大房生下的那个儿子陈慕意,三番两次不着痕迹地对陈海说陈慕意的坏话都被陈海打太极般的绕过去了,有些时候还以陈海震怒收尾,这次原以为陈海会站在她这一边,可是没有想到陈海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脸色也不好看。
青梅心中一喜,压下脸上涌上的笑意迎了上去,嗲嗲叫道:“老爷,你就别生气了,慕意这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性,别和他一般计较,肯定是那个叫苏半曦的村姑诓慕意的,哪有一坛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要二十两银子。”
一说起那二十两银子,青梅的心在流血啊,一次二十两银子,五次可就上百两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不知道那个小妖精对陈慕意下了什么咒,竟然让陈慕意掏银子掏得这么心甘情愿的。
陈海心里还想着陈慕意说的那番话,带着自嘲和浅浅的悲哀,他知道那个孩子心里一直放不下他娘,之所以会让青梅进陈家大门都是为了他,虽然这些年来他自认没有亏待过慕意,但始终是欠了他的,再说了等他百年之后陈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慕意的,那点钱算什么,“以后你这话别让我听见第二次,你也少在慕意眼前出现,有些话不用我说,整个陈家都是慕意的,还轮不到你来当家作主,慕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少插手管。”
陈海说完就甩袖而去,只留下呆愣站在原地的青梅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恨恨看着陈海离去的背影,不管她再怎么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陈海心中都没有她的位置,哪怕一丁点儿也好,可是没有,一切都是陈慕意那个该死的家伙。
“你进镇做什么?家里不缺东西了。”苏半曦看着宁晨疑惑问道,宁晨浅浅一笑,没说自己去干什么,只说是去找陈慕意有点事,苏半曦看了他半响最后点头让他去了,还让赵氏给了他三两银子,让他想吃什么买什么,宁晨没有推却,拿着银子离开了,苏半曦抿着唇看了半响才被赵氏的声音拉回神来,“还看,人都走远了,去玉宁镇要两个多时辰,小晨不会有什么事吧?你说好端端的他一个人去镇上做啥啊?”
苏半曦眼神有些恍惚,“没事的,我也不知道,娘,帮我把这些晒好的药材都放到我房间中吧,我先把这里剩下的处理好再晒上,要是等天阴下来就会发霉变质的。”这里的药材虽然漫山遍野甚至是田埂地里都是,可再多苏半曦也忙不过来,虽然现在叶桑偶尔会过来帮个忙,但这点人力还是不够用的。
正在捡着簸箕中的白芷,门外就传来了张氏特有的细嗓音,“曦子在家吗?”
苏半曦急忙放下手中的白芷去打开门,将这段时间红润胖了不少的张氏迎进门,打趣道:“看来瑞书哥对婶子你照顾得挺好的啊,面色红润有光泽,肤色也褪去了暗沉无光,步伐也不再轻浮无力了。”
张氏红了红脸,娇嗔瞪了一眼苏半曦,“就你会说,要真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曦子你的那张药方和那食疗方子,现在我觉得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软弱无力了,婆婆也对我好了不少,我今儿个就是来问问…”
“我知道了,想问婶子你啥时候能怀上吧?你先坐着,我给你号号脉看看,不过要先说好,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算命的,只能给一个大概的时间周期,具体的还是要等婶子你怀上再说,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太过劳累,也不要熬夜伤了身体的最根本,偶尔出来走走晒晒太阳还是可以的,对了今天瑞书哥怎么没有陪着你一起来啊?”
张氏柔柔一笑,“你瑞书哥今天回镇上开工了,总不能老在家里陪着我吧,我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再说了不是还有婆婆陪着我的嘛,不过她去村东头买豆腐去了,说是待会儿过来,曦子,我婆婆她不是什么坏人,对我也挺好的,就是说话有点那个,你可别生气啊。”
苏半曦了然一笑,指尖轻轻在张氏脉搏上滑过,“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婆婆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健康状态,嗯,没什么大碍了,回去多养着就行了,婶子你放宽心,不要整日愁眉苦脸的,时机到了孩子自然会来的。”
张氏这么些天的心结就这么轻飘飘的被苏半曦看出来并且道出来了,一时间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见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对苏半曦说道:“我也不想的,可是这心里吧就老是放不开,孙大夫也说我几次了,说我心结太重容易影响心情,导致总是怀不上孩子,可这不是压力太大了嘛,虽然瑞书也给我说不要想太多,婆婆也表示只要能怀上就好,丝毫不给我压力,但是我…”
“就是放不开是不是,我很明白婶子你的想法和压力,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不管是瑞书哥还是你婆婆都十分期待你能够带给他们和你自己一个新生命,不要给自己思想和身体上的太大压力,就像平常一样就好了,该吃吃,该睡睡,保持良好的心情状态,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聊聊的,那样的话婶子你就会更容易放开了吧,不要因为害怕就去恐惧,不要因为有压力就心理压抑,这样不管是对你自己的身体还是对即将到来的孩子都是不好的。”
苏半曦将一朵晒干还散着淡淡涩味的菊花放在张氏手心中,柔软还带着阳光温热的触感让张氏愣了愣,低头看着心中白中泛着浅浅黄色的菊花,突然那积聚在眉宇间长达一月之久的阴郁和苦闷终于散去,就连那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开朗清爽了很多。
“嗯,我知道了,谢谢曦子,那日后婶子来打扰你可不准嫌婶子烦啊!”张氏轻轻收拢了掌心柔软的菊花,笑容淡淡,“对了,怎么不见宁晨,又跑出去玩了?”
“他去镇上了,估计是有什么东西要买吧,婶子你先坐着啊,我去给你端碗消暑的绿豆汤,因为你体质有些偏阴寒,所以不能多喝,日后怀孕了也最好不要碰绿豆汤,如果要喝的话,就让瑞书哥给婶子你在绿豆汤里面加点大豆红枣什么的。”苏半曦起身去厨房盛了一碗绿豆汤还冒着丝丝热气,剩余的都被赵氏用篮子装着掉在井里制冷了。
张氏接过轻抿了一口,夸赞道:“还真好喝,曦子的厨艺挺不错的。”
“慧儿,咱们该回去了。”说话间一名穿着整齐干净的妇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装着嫩黄豆腐的海碗,看见苏半曦也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哟,曦子,我家慧儿没有打扰到你吧,有时间你多说说她,整日愁眉苦脸的,我这老婆子又不是一定要她现在就给我生个大胖孙子,看得我心里也焦,她之前说来找你看看,看出啥没有啊?”
张冬梅一看就是一个豪爽成性的人,虽然之前她因为孩子的事一直对张氏看不上眼,但是毕竟都是过来人,想通了也就慢慢对张氏好了起来,尤其是在听说张氏能够怀上孩子的时候差点就把张氏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了,张瑞书也没少在她耳边说着张氏的好话,这才让他们家的关系融洽了点。
苏半曦理不清屯家湾的关系,所以面对着张冬梅却不知道要叫什么,还是从屋里出来的赵氏解围才知道叫什么,“你这孩子真是撞了一次脑袋都给装傻了是吧,这是婆姨,你小时候经常去她家玩,对你可好了。”
这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乱啊,心里这样想着,苏半曦面上还是乖乖叫道:“婆姨好,婆姨你坐,我去给你盛碗绿豆汤去,不知道婆姨喝冷的还是热的?”
“什么冷的热的,大热天的喝啥热的,给我冷的吧。”张冬梅将手上的碗放在院中的石磨上,就和赵氏唠起了嗑,偶尔提及张氏,张氏就会嗓音轻柔的回答,偶尔啜一口碗中温热的绿豆汤,入口的软滑和粘稠感让张氏几乎是一口就爱上了,本想问问苏半曦是怎么做的,她也好回去做给自家婆婆和瑞书喝,但被进门来的张冬梅打断了,便只好留着下次问了。
“哟,还真别说,这啥的绿豆汤挺好喝的,曦子这咋做的啊,我看慧儿爱喝,你教教婆姨,婆姨回去也好做给慧儿喝。”张冬梅牛饮一般将那碗绿豆汤倒进了嘴里,又把碗递给苏半曦示意再来一碗,“不好意思啊,婆姨有些能喝了,曦子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呢,婆姨你喜欢就好,这绿豆汤婶子不能喝太多,会对她身体不好,做给瑞书哥喝吧,婶子若是想喝的话就来我这里,我做给婶子喝。”苏半曦接过碗又去给张冬梅盛了一碗,张冬梅见状立马给赵氏说:
“曦子这次没什么大事吧?这么久了我也没过来看看什么的,兰儿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和慧儿回来还听说曦子她和宁家那个傻子搅和在一起了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们当父母的也不知道啊,虽然宁晨是个好孩子,但终归是个傻子啊,能做啥?曦子生得俊俏,干活又勤快,今年也有十五了,兰儿啊,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大朗是怎么想的。”
赵氏压下心中的不快笑着对心直口快的张冬梅说道:“小晨是个好孩子,虽然傻了点但是对小曦是真的好,不管小曦如何选择我们都会支持她的,我不求小曦能够大富大贵的,只求她能够幸福活得快乐就好了,看看你家的慧儿和瑞书就知道了,人啊活一辈子,钱财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再多的钱活得不开心不快乐也是枉然,我就看小晨和小曦挺配的,小晨这孩子又护着小曦的,让我很是欣慰。”
张冬梅的话都被赵氏堵在了心口,人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再说下去也不过是伤了两家的和气,张冬梅也不是那样固执的人,想过就算了,反正她也只是问问而已,“这样也好,只要宁晨是护着曦子的,傻点也无所谓,这样才好管。”
赵氏笑笑没有说话,直到苏半曦端出来两碗绿豆汤分别递给张冬梅和赵氏,“娘,这碗你送去给爹吧,娘你的我放在灶台上了。”
“你这孩子是个顶孝顺的,你爹娘福分不错啊!”张冬梅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感叹道,张氏有些忧色地看着苏半曦唯恐她生气,但是看到的苏半曦依旧保持着微笑,让张氏稍微松了口气,为避免张冬梅还要再说什么话的时候,首先站起了身子对张冬梅道:“娘,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买回来的豆腐该变味了,那曦子你们先忙着,我和娘先回去了,等空下来的时候婶子再来找你啊,告诉赵婶一声我们走了啊!”
张冬梅努努嘴还想再说什么就直接被张氏挽着手臂一起走了。
“婆姨,婶子有时间再过来坐啊!”苏半曦送两人到了大门口才站定脚步。
“哎,婶子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张氏笑意盈盈的回头喊道,随后才扭头看着张冬梅细声说道:“娘,瑞书不是和您说过了嘛,不要当着曦子的面提起这件事,您今天怎么还?”
张冬梅看了一眼张氏,最后轻叹一口气这才悠悠说道:“那是你不知道以前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儿啊,我不是说宁晨那个小子配不上曦子什么的话,也不是故意在兰儿面前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是我在担心呐,你又不是不知道宁晨和方家的关系,要真的和曦子这丫头成了亲,你认为方家会这么容易接受嘛,这次在苏家上面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要说那王翠心里没点小想法,我是一百个都不相信,再怎么说,宁晨和方家有着血缘关系,王翠可是他亲姨妈,方天方芳都是他的表哥表妹,和血缘上来说,苏家和宁晨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氏一惊,先是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说说笑笑,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才压下心中的惊讶低声问道:“可是我见宁晨和方家人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啊,要是真和曦子成亲了应该会帮着曦子的,再说了这几次的事不都是方家人自己找上门去的吗?不可能最后都要怪在苏家的头上吧,这太没理了吧!”
“你懂什么,那王翠是这样的人吗?要真是这样的人,你婆婆我至于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嘛,她那人不管是大毛病还是小毛病都堆成一堆了,你能指望她那张嘴里吐出什么好话来,宁晨这个孩子小时候吧我也接触过,是个挺有灵气挺聪明的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傻子,王翠对他不是打就是骂的,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毕竟身上都留着相同的血脉,王翠是个不安生的主儿,这次吃了那么大的亏还受了那么多的罪,要真轻易揭过不提就有鬼了。”
张冬梅叹口气又继续说道:“王翠这个老女人疯起来可是了不得的,你以后看见她就绕着走,不要去听她放那些臭屁,要是欺负到你头上了,尽管回来告诉娘我,看我不收拾收拾她那张管不住的臭嘴,希望兰儿通透一点知道我说的意思,早点做好准备,也不知道村长是怎么想的,方家都这么过分了,都还容忍他们住在村子里面,真是晦气得很。对了,慧儿,今天瑞书有没有说过他要回来啊?”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不管两家关系在如何融洽要好,一旦插手别人的家事那关系可就变了味,张冬梅也就提醒到这种程度了,日后该怎么做还是要看赵氏和苏大郎这两个人的态度,不过今日她瞧着这苏半曦比起以前要大气灵秀得多,那张脸蛋啊就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白嫩嫩的,双眼有神都带着笑意,怪不得自家媳妇儿那么喜欢她呢!
张氏摇头,“说是前些天断了不少工,今儿个就不回来了。”
张冬梅也没说啥,婆媳两个低声说着话就往家去了。
赵氏坐在院子里面翻着开始流失水分的菊花,脸上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显然还在想着刚才张冬梅说的话,苏半曦走过去将赵氏已经翻过一遍的菊花断开,搬过一张凳子坐在她身边,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娘,不用去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他方家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反正你放一百个心好了,这段时间方家已经焦头烂额了,绝对没有那闲工夫来找咱家的不自在,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吧。”
赵氏看了一眼浅笑的苏半曦,心中舒口气,“娘这不是担心嘛,王翠在村里横行这么多年了,何时吃过这样的亏,那个方天看着也不像是个心宽的人,娘是怕他伤害到你,其余的都无所谓,而且咱家这日子也越过越好了,那王翠的心里可都憋着一口气呢,你以后出门都当心一点。”
赵氏这话从半个月前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着,要是苏半曦一个人出门的话绝对放心不下,要么她亲自陪着,要么就让苏问和宁晨跟着她一起去,就连去孙淮家也是身后跟着两条小尾巴让酸洗哭笑不得,偶尔朱婶的两个孩子大壮和小壮也会乖乖的跟在她后面,安静乖巧,又懂事勤快让苏半曦很是喜欢。
“我知道了,娘,婆姨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其实说来说去婆姨的本意都是为了我好,她啊就是怕方家的人又做出什么下作事来的时候,好了,不想这些了啊,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啊?”苏半曦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不怕的人,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早就把她的感情磨灭得差不多了,分给了苏家人,在全部给了宁晨实在分不出来给这些糟心事了。
赵氏看着苏半曦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好像对待什么事都永远上不了心,永远冷冷清清的,偶尔沉寂下来都会让赵氏觉得这个孩子好像随时随地都要离开似的心惊,情绪波动也不大,有些时候真的很难弄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要做什么。
“哦,对了,娘忘记问你了,这重新盖房子要多少银两啊,咱家现在剩下的银两够不够?我想改大一点好一点的,专门腾出一个房间来存放药材,你看成不成?”其实在穿过来的那一天就在想着房子的问题了,可是那个时候手上又没钱,只好耽搁下来了,现在不管是江家江老爷子给得银两还是镇上那些病人给的银两,去掉已经用掉的,剩下的几十两银子应该够了吧!
没想到赵氏摇头,“这个娘也不清楚,还是要去问你爹才知道,当年你爹也是盖房子的一把好手,如果你想要盖好一点的房子还要扩大的话具体要多少银两你去和你爹说说,让他给算一下,趁现在天气好,盖起来就不用担心下雨的问题了。”
苏家的房子都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哪儿坏了漏雨了补一补就继续住,谁都没有那个闲钱去修葺或者重新推到房子重建,那样要用掉的银两可以够他们生活好几年了,苏家的房子都不知道经历几代人了,破墙破房顶,一下个雨苏半曦就半宿睡不着,唯恐屋顶不堪重负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时候掉下来,稍强一点的风刮过就能听到房子在咯吱咯吱作响,让苏半曦胆战心惊不已。
“那好,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问问爹。”苏半曦心里在不断算着古代的物价,却突然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这里砖瓦的价格,而且在古代很少会有人家用得起青色砖瓦的,大概也只有玉宁镇少许有钱人家才能用。
家是最好的避风港口,自然是要什么都是最好的,哪怕贵点也无所谓,钱没了还可以去赚嘛!对了,现在还是要先添几床被子,也不知道苏家的被子用了多少年了,里面的棉絮都结成硬块了,盖起来十分不舒服,即便是拆开洗过了,也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潮湿味道。
可是每次她去镇上都忘记要买棉絮和布这个问题,至于江清给的布匹她让赵氏裁来给每人做一件新衣服,剩下的布料都做成贴身内衣又或者做成鞋样儿,赵氏应了,这几天都在忙里偷闲做着衣服,苏半曦有心帮忙却没那个力,她做出来的阵脚不仅不严密还有些松,最后只能红着脸让赵氏重新菜拆开线重新缝制过。
“棉絮啊,村子里面就有人家专门做这个的,不过因为贵用得起的人不多,估计她家也没多少存货,要不傍晚点的时候娘去问问咋样?”赵氏听到苏半曦的自言自语开口说道,“听说她家前段时间走亲戚去了,现在也应该回了吧。”
苏半曦一时之间想不到其它的,只能点头,但转念一想,于是便道:“待会儿我和娘你一起去吧,顺便看能不能做几块垫子回来,娘你也知道我对女工不行,你还要忙着做衣服,再多点活计可不行,反正也没几个钱还捡得一身轻松,娘你说是不是。”
赵氏简直就是对苏半曦这个女儿说出来的话反驳不了半分,只能笑着点头说:“你这丫头怎么说都是你在理,就听你的,把手上的活儿忙完了就去吧!”
反观这面已经到了镇上的宁晨直接去了陈家,跟门口的下人说了一声是来找陈慕意的,刚开始那下人不理会宁晨,最后还是管家要出去办事看见宁晨才让他进来,“今儿个苏姑娘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我家少爷估计现在还在睡觉呢,要不你先去前厅坐着等一下。”
宁晨抿抿唇,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憨憨傻傻的,纯然干净得让陈德忍不住闪了一下眼睛,“不,今天曦曦有事,所以是晨晨自己一个人来的,管家叔叔,晨晨是不是很棒啊?啊?他还没有起床啊,可是太阳都晒屁股了。”宁晨懵懂的挠了一下后脑勺,眼睛里面的干净让人不忍心去多说半句苛责他的话,陈德嘴角抽搐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自家少爷赖床也是天下无敌的,不睡到日上三竿或者日落西山都不会起床的,可这么丢人的话他说不出口啊,只好赶紧将人带到了前厅,让人给他上了茶和点心就出去办事去了。
前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宁晨坐在方椅子上看着某一处出神发愣,直到浓厚的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呛回了宁晨的心神,让他忍不住捂住口鼻咳嗽了起来,记忆忆起了陈慕意为了整他带他去了镇上青楼的事,不过那是以前傻傻的宁晨,现在可是他,虽然还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是为了曦曦,为了他自己这点小困难必须克服,而他也在陈家见过这个女人,貌似是陈家的女主人,虽然看陈慕意的神情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正当宁晨纠结着要叫什么的时候,那道稍显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刺得他的眉头不断收拢而起。
“哟,你们这群人的眼睛都瞎了不成,我们家慕意那可是陈家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个寒酸得要死的朋友了,别是冒充来想要攀上我陈家的贱狗,还给他上茶和点心,他这种农村来的人也配吃嘛,还不赶紧的给我全都端下去倒了,真是看着都恶心。”
青梅原也是听说陈慕意有朋友来找他,就先来会会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寒酸的人坐在那里,这些天一直忍着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爆发开来,说话更是不客气带着冷嘲热讽。
宁晨只是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青梅一眼就让她接下来更加难听的话语都卡在了咽喉处,让青梅恼羞成怒,放开了声音大声叫骂道:“你瞪什么瞪,再瞪一眼我就让人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信不信,果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你们都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赶了出去,等着老爷回来骂你们不成。”
这其中也有见过宁晨的人,也自然知道陈慕意对宁晨虽然态度不满,但本质上来说还算是好的,若真的听了夫人的话将人给赶了出去,那么接下来他们就会被少爷赶出去了,而且再说了,这个陈家可是少爷说话算话,有些时候就连老爷也不得不听少爷的,自己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葱,不过是被赎出身来的青楼女子,再怎么样都变不成凤凰的。
但心里无论如何看不起这个陈夫人,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来,拿捏好的恭敬态度对青梅说道:“夫人,这样不太好吧,要不还是等少爷醒来再说。”
青梅顿时柳眉倒竖,“你个下贱的下人,我也是你们的主子,是不是这个家我做不得主了,就让你们这群眼睛长到头顶上的狗奴才看不上了是吧,我说立刻将此人给我赶出去,不然你们就全都给我滚蛋。”
“哟,好大的火气啊,还是你耳朵聋了,没听到要等我醒来再说嘛,要是你真的赶走了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到时候走的人可就是你了,别以为我爹现在宠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啊,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可以处置他们了,告诉你,能让他们走的人只有我和我爹,你算个什么东西,对了,刚大老远就听到你骂傻…宁晨了,现在道歉。”
陈慕意打着呵欠倚靠在门框上冷冷看着脸突然煞白下去的青梅,真是个不知足的蠢女人,真以为自己是个陈家夫人就了不起了,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根本就没有资格入他陈家的族谱吧,没有资格入族谱的女人又怎么会是陈家女主人呢,不过是下人们叫着陈夫人就当自己真是了,未免也想得太多了吧!
青梅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对陈慕意柔声说道:“慕意起了啊,我这不是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嘛,要知道你的朋友可都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公子,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从乡下来的朋友了,别带出去都是丢了慕意你的脸,到时候镇上的人会怎么看我们陈家,尽和这些穷苦下贱村民来往。”
宁晨冷嗤一声,眼角含着的冷意就连陈慕意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的,咳嗽一声移开了视线,看着青梅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嘴角的弧度有些弯,但更多的是潜藏的冰冷和一闪而过的算计让宁晨看在眼里,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对于青梅的出言侮辱,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他今天来可是有重要的事要找陈慕意的,至于这个陈夫人嘛,看陈慕意的神情态度和说话语气来看,他对这个陈夫人近期看来要有些动作了,不过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参合进去,免得惹得一身骚。
“嗤,我还以为你脑子有多聪明呢,也不过如此,还是说这几年的优越生活过惯了就忘记你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说话也不过过脑子,你这样的人才是丢我陈家最大的脸,我交什么样的朋友与你有何干系嘛,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和我的朋友说三道四的,别磨磨唧唧的赶紧给宁晨道歉,不然就别怪我动手了啊,虽然打女人很不好看,但我也不能容忍我的朋友被欺负。”
陈慕意是说一不二的主,一般他说出的话都会做到的那种,而且这还是在陈家,不管她是拉下面子来给一个下等村民来道歉,还是当着这些下人的面被陈慕意教训一顿都让她的面子上过不去,咬着唇瓣一直嗫嗫嚅嚅的就是不开口道歉让陈慕意一声冷笑溢出唇瓣,“啧,还真的是逼我动手,现在老头子可不在家,不对,就算老头子在家,你也得必须给我道歉。”
宁晨见陈慕意越逼越紧,刚想抬头眼神示意陈慕意不要太过分,最后受罚挨骂的肯定是他,却见陈慕意那未见底的深冷笑意,突然觉得陈慕意这个家伙真正发起怒来也还是挺有气场的,陈夫人都直接噤了声连哼都不哼一声,毕竟不是亲娘啊!
“我,我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说话有些直接了点,但我绝无恶意,这不是不知道你是慕意的朋友嘛,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你的,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要是一开始说清楚就不会这样了,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两个慢慢聊啊!”青梅大方得体的说着场面话,但是宁晨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对他的恶意和巴不得陈慕意立马去死的那种愤怒恼恨,皱了皱眉。
清越傻傻的声音响起:“不管你的事,是晨晨一开始没说,但是晨晨不会怪你的。”说完还送上一个大大甜甜一副不跟你这个泼妇计较的笑容,气得青梅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有挂住,绞紧了手中的手帕,在脾气爆发之前匆匆离开了前厅。
陈慕意挥手让下人全都下去了之后这才坐在宁晨旁边的方椅子上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才问宁晨的来意:“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还有苏半曦竟然也会放你一个人出来,真是难得可见啊!”
宁晨轻邪的眉宇挑了挑,“找你自然是有事,这和你讨厌你没关系吧,还有曦曦又没有关着我,为什么我不能一个人出来,对了,你家是开酒楼的吧,现在还要人吗?我不想一直都这样下去了。”
陈慕意有些诧异地看着宁晨,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宁晨不会再想起这事来了呢,当下顿时一挑眉,有些坏笑的靠近宁晨道:“怎么,还敢来找我,就不怕最后我整你啊,这样的话你家苏半曦可是会很伤心的。”
宁晨不为所动,只是云淡风轻地扫视了一眼坏笑但却藏不住那是冷冽的陈慕意,“不怕我揍你的话,你就尽管整我吧,我就是不想让曦曦在为了我受伤而伤心才来找你的,谁让你只有这么一点作用了呢!”
陈慕意扯了扯嘴角,拳头抖了抖终是忍住没有飞到宁晨那张面无表情却生得清俊的脸上上,咳嗽了一声,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怎么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暴力了,在我这么一个孤家寡人面前如此大肆彰显你和苏半曦的感情真的好吗?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不帮你了吗?还有什么叫做我只有这么一点作用了,本少爷有才学有身家怎么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这么一丁点儿小作用,我说宁晨你可别太过分啊,可能打架我打不过你,但是少爷我人多,一人一拳也能打趴你。”
宁晨不置可否:“如果你不帮的话,不是还有江灼华嘛!”
陈慕意哼唧了几声这才正色看着宁晨严肃说道:“即便我能够帮得了你,让你进了酒楼上工,但你也只你能先从最底下的活开始做起,那可是很苦很累的,我看你这没几两肉的小身板根本就承受不住,万一你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会被你家苏半曦修理的,你这是陷害我啊!”
宁晨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没关系,我都不怕,问题是你要知道以前我还没有遇到曦曦的时候先是在一家米铺干过活过,那家的米铺老板可是不好惹的,你能有办法让他不找我的麻烦吗?我怕到时候连累你挨你爹的骂的时候。”
“嗤,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个啊小事一桩,至于我爹那里嘛是不会有任何事的,先说好了啊,不是我故意针对你才把你安排成专门干脏活累活的,只是你必须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我陈记酒楼可是非常公道的,只要你有那个本事,你就是摇身一变成了陈记酒楼的账房我也一点意见都没有,如果没本事的话,我也不会去帮你的,说到底一切都还要看你自己的。”
陈慕意话音刚落下就抬手拍了拍宁晨的肩膀,“对了,青梅那个死女人若是知道你在陈记酒楼做工的话肯定会明里暗里的找你麻烦,又或者是跟我老爹吹枕头风,我可告诉你啊,她要是敢明目张胆的找你麻烦,不用顾忌那么多,直接上前一个耳刮子给她扇过去,她那种人就是忘了本,也不看看自己当初是个什么样,真以为进了我陈家的门就高飞枝头成凤凰了,真是可笑,当初就是看她过于可怜又有些守本分我才同意让老爹续她进门的,没想到这才几年就开始流露出本性来了,女人啊,可真是麻烦!”
宁晨皱了皱眉,他有些讨厌应付像青梅这样的女人,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心机城府都挺一般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难对付,这样的女人很有可能会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一旦掉进了她挖好的陷阱当中,他也无计可施。
不怪宁晨会这样想,因为在他短短十五年的人生当中,他很少会接近人群,就连方家的人他都是能躲着就躲着的,更别提这次来找陈慕意还碰上了青梅这样的女人,唔,要不回去问问曦曦该怎么做?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他不能事事都能依靠曦曦的,他必须自己尝试着去解决,要是解决不好的话,那就回去找曦曦出主意,嗯,就这么办。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是宁晨却一点都没有想过如果真的解决不了就去找苏半曦的念头,再怎么样在以后未来的日子里他要肩负起保护照顾好曦曦的重任,怎么能够一遇事就要去找曦曦给他解决呢!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原本的坚持不就又重新回到了远点了嘛!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安心好了,青梅她顶多就是有点小心计,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再说了,咳咳,总之你就放心吧,我会在她对你下手前收拾掉她的。”意识到自己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的陈慕意立刻转移了话题,“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上工啊,而且你也得必须在镇上住下来吧,这样来来回回的跑,一个你就有大半的时辰就花在路上的。”
“明天开始吧,我要先回去一趟告诉曦曦,不然我今晚要是没有回去的话,她会担心的。”最后担心完找到他之后估计还会训他一顿,而他也不想让苏半曦无故担心,哪怕他没事,“到时候再看吧,对了,酒楼一般是什么时辰开始上工?”
陈慕意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说道:“我可不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啊,别会错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卯时吧,如果你今天回去不回来的话,明天你就要丑时从屯家湾开始出发了,要不我让人去给苏半曦说一声得了,你来回跑有意思么!”
宁晨抿着唇最终还是决定回去,并表示明天一定会在卯时钱赶回来的,反正玉宁镇的门在寅时就开了,完全来得及,陈慕意耸耸肩表示随他的意,为了让他早点回去,就没有留他的饭了,不过陈慕意还是塞给了他几块厨房刚新鲜出炉的糕点,有些别扭不自在地说道:“拿着路上吃,虽然没有你家苏半曦做得好吃,但好歹也能填饱肚子,待会儿我让管家去陈记酒楼那边打声招呼,明天你来就直接过去吧,别来打扰我睡觉。”
宁晨轻轻点了点头在离去之前说了声谢谢,陈慕意目送宁晨离去,眸子有些深沉让人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随后嘴角露出一抹嗤嘲的笑,自己还真的是个笨蛋,不就上次整了宁晨让他失踪了一夜并且感染湿气高热不退一天一夜嘛,自己为什么还这么帮着他,是真的单纯只是想帮他,还是看在苏半曦的面子上。
“呼~”吐出口中的浊气,陈慕意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捉摸着接下来的事情他应该怎么做才不会被他人精的老爹看出马脚来,不过青梅这个女人也真是够傻的,这么简单就上了勾,不过也是因为她傻,所有的事情才能够这样容易的进行下去,不然的话,头疼的那个人就该是他了。
还是灼华好啊,不仅有个疼他的娘,老子也还是十分看重他的,还有一个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偌大的家业都没有人和他抢,哪像他啊,现在是没什么弟弟妹妹冒出来,但难保以后青梅不会怀上一儿半女的,虽然他一点都不怵,可是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嘛,为母则强,万一那青梅生下孩子,为了孩子她变得聪明了怎么办,所以啊,有些威胁现在就要掐灭在摇篮中。
“人啊,起了贪恋就变坏了。”
不是他心狠,连一个女人都要算计,而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死的那个人可就是他了,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他也相信经过他那番话,他老爹肯定对青梅起了怀疑和戒备心,只要他在加一点重料,即便青梅什么都没做,也都会变成她的错。
要是人人都像宁晨那样该有多好啊,虽然性格不是一点差,也暴力了不少,也变得似乎有点贪了,可他都是通过正规渠道来获得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样的贪是陈慕意喜欢的,所以在宁晨提出要在陈记酒楼做工的时候才会答应得那么毫不犹豫,这样的人到最后不成就一番大事为就怪了,也不枉他帮他的这一把。
“宁晨啊宁晨,希望你别让我失望,不然少爷的脸都在我老爹面前丢光了。”陈慕意呢喃着说道。
话说宁晨从陈家出来之后并没有着急着回屯家湾去,而是左拐右拐地走进了一家书卷气息十分浓厚的书斋,望着眼前这家似乎这些年来未曾改变过的书斋,宁晨的眼底出现了一丝碎裂和恍惚,似乎那脑海深处的记忆中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对了,他说,他要努力读书考上功名当大官儿,然后好好的孝敬自己的爹娘,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现在早已回不到过去了,而他现在也不可能信誓旦旦的说出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的话了。
因为他爹娘早已死去,而他因为刺激过度导致脑子坏了不是一年两年,就算脑海中还记得那些字该怎么读,可他也不想去看那些繁复芜杂的文字文章了,他现在只想快点赚钱变得强大能够保护曦曦,保护这个在他黑暗人生中第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
捏了捏拳头,宁晨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在旁人略带鄙视的视线下走了进去,迎面扑来的是淡淡的凉意,以及那入目满满一架架珍贵书籍的书架,一个青衣儒雅的男子坐在书案后方,一手捧着书籍,细细阅读着,仿佛没有感觉到宁晨进来似的。
淡淡儒雅的声音飘响而起,却有种让宁晨落泪的冲动,“此书不外卖,也不外借,单卖纸笔砚台。”
宁晨眼角有些薄红,看着那坐在书案后头也不抬地男人轻声叫道:“晋叔叔,别来无恙啊!”
当年宁晨爹娘死去的时候,晋周正好去了别处养病,所以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小小的宁晨已经被王翠给带走了,连同一起的还有宁晨爹娘这些年来攒下的银两,他不过和宁晨爹是结拜兄弟,和宁晨并无太多关系,因此在王翠带走宁晨的时候他跟本就无能为力,想要用银两将宁晨带走,可是一向爱财的王翠竟然拒绝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在这玉宁镇上待了下来。
也不知王翠到底给宁晨说了什么,还是那个时候宁晨年纪过小加上父母过世给他的打击太大,再次见面时,他竟然已经不认识他了,可这也不妨碍他在暗中帮助宁晨,只是每次都有不识相的人来打断,就比如王翠家侄女嫁给那个米铺老板一样,让他暗中恼恨,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远远看着宁晨单薄瘦小的身子风里来雨里去的。
晋周不经意握着书的手一抖,那声小小软软的晋叔叔似乎还响彻在耳边,让他一晃眼就又好像回到了过去,看见了宁晨爹娘又带着宁晨来他这间小小的书斋,听着宁晨那自信响亮的回答,可这一切都宛若过眼云烟,一眨眼就全都没了。
“晋叔叔,你的莲花砚台是不是又被你粗心大意摔碎了啊?”宁晨知道晋周和他爹情同手足,两人如知己好友一般来往密切,不过晋周身体不大好,听说是生来就带的病,医治不好的,晋周嫌家里过于吵闹就一个人搬了出来,来到这玉宁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书斋打发日子,也知道现在晋周心里情绪变化,以为自己幻听了才没有急着回应。
晋周那时虽然已过弱冠之年,但是性子却总是毛毛躁躁粗心大意的,几乎每天都要摔坏东西,尤其是他最爱的一方砚台,底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莲叶之间还有一尾拇指大小的锦鲤在其中游窜着,活灵活现却被晋周拿着书籍忘了砚台,一个转身手一松摔成了几块儿,当时他还好奇问着他爹呢!
“才不是呢,晋叔叔这么聪明,怎么会粗心大意摔坏了我的莲花砚台呢,你这小子可别乌鸦嘴,要是不小心在摔坏了我的砚台看我不揍你。”晋周抬手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红着眼眶淡笑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宁晨。
清俊优雅总是透着轻邪之意的五官此时带着纯然干净的笑容,眼底虽然干净一片却带着不容忽视地深沉墨色,微微流转开来,脸色不再像以前晋周看到的那般苍白无光,反而红润长了点肉,就连单薄瘦弱的身躯也不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了,看得晋周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你这小子会永远忘了晋叔叔呢!”
晋周身体不大好,经常要到别处去养病,所以在玉宁镇上的时间也不多,上次出去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不能再拖了,只好让人看着宁晨连夜离开了,再次回来时就听说宁晨现在和一个叫苏半曦的女孩儿关系十分融洽,让晋周又心疼又欣慰,昨晚才对宁晨的爹娘说过,没想到今天宁晨就来找他了,让他一时间竟然喜极而泣。
顾不上自己最爱的书籍,绕过书案就重重将宁晨抱进了怀中,纤弱看似没多大力气的双臂勒得宁晨差点喘不上起来,却也难得没有推开晋周这个温暖的怀抱,“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忘记晋叔叔呢,许久未见,不知道晋叔叔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晋周咳嗽一声这才松开抱住宁晨的手臂,扶住书案压抑不住地咳嗽,随后勉强扬起一抹淡笑来看着宁晨,“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这么多年为什么都不来找我,每每看见我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就跑,是不是王翠那个疯女人他们一家欺负你了,走,晋叔叔给你去报仇。”说着就要拉着宁晨往门外走去,却发现宁晨一点要迈步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回头疑惑道:“小晨,怎么了吗?”
宁晨压下面上涌起的担忧将晋周拉到椅子上坐下:“晋叔叔,你现在首当其冲应该是养好身体,至于我姨妈家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太操心这些烦心事了,这样对你也不好,对了晋叔叔,我来找你就想告诉你一声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叫苏半曦,对我很好很好,有人欺负我了她会帮我欺负回去,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曦曦呢,曦曦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相信晋叔叔你也会很喜欢她的,对了,曦曦医术还很高明呢,要不晋叔叔我让曦曦给你看看,说不定可以治好你的病也说不定。”
三言说不到两语,宁晨的重心就转到了苏半曦的身上,言辞表情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欢悦和快乐,让晋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他没本事才让宁晨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罪,至于苏半曦这个人他早就知道了,不过在宁晨面前他要装作不知道,面露恰到好处的惊讶,“哦?是嘛?看样子晋叔叔得去见一下那个苏半曦才可以,毕竟她可是我们小晨喜欢的人,晋叔叔的病已经三十多年了,要是有治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了,不过是小晨你的一番心意,晋叔叔愿意一试。”
“这次来镇上真的只是为了告诉晋叔叔一声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怎么听人说你们前段时间和陈家还有江家都走得十分近啊?”晋周问得很是随意,宁晨的眼角轻微挑了一下这才将自己所来找晋周的目的说了出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晋叔叔你呢,其实这次我来镇上是瞒着曦曦的,因为我不想在这样下去总是被曦曦保护在身后了,我也想变得强大一点去保护照顾好曦曦,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曦曦,为了我自己,虽然和陈家江家走得近都是因为他们两家家中都有着病人需要曦曦去救治,这次我来镇上准备去陈记酒楼做事,虽然陈慕意说是从对底下的工做起,但我一点都不后悔,只是我在镇上没什么住的地方,就想着能不能来和晋叔叔你一起住。”
晋周沉思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宁晨到镇上还是在陈记酒楼做工这件事,还是要和他住在一起的事,这样一来的话那他的病情就捂不住了,只是他也不忍心看着宁晨这个孩子没地方住,大不了以后错开宁晨喝药就行了,于是便点了点头:“成,反正偌大的院子只有我和老奴几个人住,也挺冷清的,你搬过来的话正好有间空屋子,带会让我让奴叔去收拾干净,对了,东西晋叔叔都会给你准备好的,你就安心住下吧!”
谢过晋周之后,宁晨就要起身告辞了,说是要早点回去先告诉苏半曦一声,免得她担心让晋周微微一笑并未搭话。
等到宁晨离开一直端着药碗站在帘子后面的老者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宁晨离去的方向沉思了一会儿才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晋周面前的书案上,晋周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突然觉得有些厌烦,“公子,这样真的好吗?”
晋周也觉得有些头疼,“算了,既然是小晨自己做下的决定,就让他自己去吧,他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对了,小晨说是要在镇上住下来,奴叔你待会儿将那间向阳的屋子给收拾出来,准备好一切让小晨住下来,日后的药在小晨的在的时候就推后再喝吧,暂时先不要让小晨知道,能瞒住多久就算多久,还有也别在小晨面前说漏嘴说是我让人跟踪过他和苏半曦,在他没有提起苏半曦的时候,都给我把嘴闭严实点。”
奴叔心下一惊,弯了弯佝偻的腰:“公子,我会看着他们一点的,还有请公子趁热赶紧喝了这药,免得凉了失了药性的时候。”
晋周凉凉一笑,“凉与热都无法根治我身上的病,也不知道每天喝下去有什么作用,好了,奴叔你看着书斋一下,我去后面休息一下。”说完一口饮尽那碗苦到心里的药液,起身避开了奴叔准备搀扶他的手,轻挥一下宽大的衣袖,面上带着无奈的恼怒:“不用扶我,难道连这几步路我也走不了嘛?”
奴叔叹息看着晋周要强却越发消瘦的背影,一时间站在原地唉声叹气,公子的身体怕样子是支撑不了些年头了,一个转身就看见宁晨安安静静背着光而战,由于角度问题,加上宁晨逆光看着奴叔的,所以奴叔也不知道宁晨到底是啥时候站在哪里的,也不知道他和公子间的对话他听见了多少。
只能压下心中的忐忑勉强对着宁晨打了一个招呼:“小晨啊,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嘛?还是说今晚就住下来,你等着啊奴伯这就给你收拾屋子去。”说完就有些颤抖地要离开宁晨那微凉的视线。
“奴伯,我忘记买些纸笔回去了,曦曦家里的黄纸都给写完了,您看奴伯你给我找一些白纸吧,我要买回去送给曦曦!”歪着头双眸弯出好看的弧度,带着盈盈笑意,表情有点傻气但更多的是阳光的温暖。
奴叔捉摸了半天也拿捏不准宁晨这样子是不知道呢还是知道了也不当回事,但他也不能明着去问宁晨,万一宁晨只是恰恰好回来,而他也正好和公子结束对话,若是他突然说出来反而让不知道的宁晨知晓了,岂不是坏了公子的事,所以只好转身去翻找纸张了。
随即宁晨的表情就有些阴沉下来,紧了紧拳头,他没有想到晋叔叔的病竟然这么严重了,他本来已经走出书斋了,却突然想起还没有给苏半曦买纸就又转了回去,却即将在踏进书斋的时候听到这样的一番对话,手指狠狠扣在手心当中,面上却表现平常,看来得让曦曦过来一趟了,哪怕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
接过奴叔递过来上好的白纸,宁晨也没有去问价格,直接将苏半曦给的三两银子都塞到了奴叔手里,就笑着对奴叔招手抱着那堆白纸快速消失在了书斋门口。
“小晨,你等一…”
奴叔看着手中宁晨给的三两银子看了好一会儿,轻叹一口气,眼角闪烁的泪花不知道是对晋周的无奈还是对宁晨有这么一个女子对他好而感到欣慰,总之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让奴叔紧了紧手中捏着的银子。
其实那堆白纸虽然是上好的,但也值不了三两银钱,顶多二两就够了,这傻小子这么些年来还是一直没变,也真的只有那个女子能够这样纵容宁晨了,三两银子还真不是一般能够拿出手的。
等到宁晨回去的时候苏半曦刚好和赵氏从李娘家里出来,苏时坐在院子里面编着簸箕,因为家里多余的簸箕都被苏半曦拿去晒药了,反正他双腿还没好,也不能闲着看自己的妻儿子女在忙活,就让苏问给他砍了些竹子回来削成竹条来编簸箕,用不完的还可以拿去卖,一点也不浪费。
“叔叔,晨晨回来了。”宁晨回到屯家湾之后收起了脸上的伤感和担忧,换上那个傻傻憨憨的笑容让苏时闻声抬起头来看着宁晨,目光随后定格在他怀中的那堆卷好的纸卷上,愣了一下问道:“小晨啊,你买这么多纸卷回来做什么啊?你还没吃饭吧,饭在锅里热着哩,快去吃吧,免得饿着了啊!”
宁晨眼眸闪烁了一下:“叔叔,这是晨晨给曦曦买回来的纸卷,她前几天跟晨晨说纸都用完了,所以晨晨这次就帮曦曦买回来了,也让曦曦少跑一趟了,我不饿,叔叔你们吃过了吗?还有这么不见曦曦和婶婶啊?她们出去了吗?”
苏时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编织动作,“我们都吃过了,不饿你也要吃点垫垫肚子,不然等小曦回来了,你会挨骂的,小曦和你婶婶去村边老李头家去看棉絮了,小曦说准备给家里的被子都换成棉絮的,她说还要做几张垫子回来,也不知她拿来做啥,刚在吃饭的时候还问我重新推到扩大房子要多少银子,这房子哪能说盖就能盖的啊,先不说小曦要扩大地面来盖房,还要盖成砖瓦房,这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我知道小曦给人看病治病赚了不少钱,可这远远是不够的,加上她现在又忙着制药制作那什么治病的药丸,如果推到了房子,我们去哪儿住啊?”
宁晨惊了一下,“盖房子?”还要推到重新,并且要扩大地基,曦曦这是要做什么啊?
一说起盖房子这是苏时就有些郁闷,虽说那钱是自己闺女赚的,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这回她要重新推倒房屋重新盖过,他现在双腿也不方便,有些事她一个女孩子出面也不方便,小问脑子还没他妹妹好使呢,愁得他连饭都没吃几口。
宁晨挠挠头,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说实在话,他住在苏家这么长时间了,很少会有单独和苏时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反倒是和赵氏聊得比较好一点,而且苏时的态度让宁晨有些摸不准,说他反对吧,但是对他也是蛮好的;说不反对吧,有些时候苏时的态度却又冷淡得可以。
“或许曦曦有她自己的想法吧!”宁晨耸起肩膀轻轻一笑就抱着纸卷回房去了,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倚靠着门扉,低垂的眸子阴沉得可怕,抬起一只手蒙住了眼睛,如果连晋叔叔都要永远离开他的话,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晋叔叔从小就对他十分好,教他读书写字,给他买小玩意儿带他去吃糖葫芦总之一切一切的回忆都是美好的,可是为什么老天要对善良的人这么残忍,先是他的父母,现在再是晋叔叔,为什么王翠她们一家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有些颓废地蹲坐在地上,宁晨觉得如此迷茫,找不到答案,这种无力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苏半曦和赵氏回来的时候听苏时说宁晨回来了,饭也不吃的就回了房间,怀里还抱着说是给她买的纸卷,如果是这样的话,苏半曦还不担心,直到苏时最后补了一句话让苏半曦想都不想就直接抬脚去了苏问的房间,先是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任何会用这才推门进去。
苏时唉声叹气地编织着簸箕,让赵氏剜了苏时一眼,“你在这儿唉声叹气什么呢?我问你,小晨到底是怎么了?为啥你要跟小曦说小晨的情绪看起来不对,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小曦说小晨受到过刺激嘛!”
苏时放下正在编织的簸箕,憨憨的闹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我这也不是不知道嘛,我就是看他一进门的时候情绪就不太对头,虽然在笑着但是总觉得吧他像是哭,很悲伤的那种,我也不好去问,只能告诉小曦了,应该没什么大事的吧?”
说到最后的苏时也不敢确定了,毕竟宁晨自己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有多么的难过,虽然一直在笑着,可是那眼中那眉宇间流淌出来的恍惚忧伤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再怎么样宁晨都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接触过的人很少,虽然知道情绪不外露,可他连自己都骗不了,就别指望别人看不出来了。
“晨晨,晨晨你在就出个声?爹说你情绪不太对,怎么去镇上受委屈了?”苏半曦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个。
宁晨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却无半滴泪水流淌而出,嗓音有些哽咽的嘶哑:“曦曦,我没事,对了,今天我在镇上给你买回来了纸卷,你不是说你的纸卷都用完了嘛!”
苏半曦接过还带着宁晨体温的纸卷,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宁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可怜兮兮的,从窗柩中透进来的光彩让苏半曦看着宁晨红红的眼眶,红红的鼻头跟一只小兔子似的让苏半曦怜惜地上前摸着他的脑袋柔声询问道:“到底怎么了?我记得晨晨你可是不爱哭的,怎么才去了一趟镇上回来之后就要哭了呢?告诉我好不好?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也不一定啊,没必要一个人扛着的,还是说你喜欢我只是说说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宁晨急了,直接抬手抱住了苏半曦,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急急反驳道:“不,不是这样的,曦曦我并不是说着玩的,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曦曦你的,我说,我爹娘以前有个朋友在镇上开着一家书斋,以前傻傻的时候一直记不得晋叔叔了,今天去镇上的时候就去看看他了,没想到晋叔叔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曦曦,我真的很怕晋叔叔离开我,我剩下的亲人都不多了,爹娘死了,我现在除了有曦曦你,还有叔叔婶婶问子哥他们,我只剩下晋叔叔一个人了,我不想要他死。”
宁晨使劲儿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晋叔叔真的是他最后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亲人了,如果晋叔叔都要去找他爹娘,都不要他了嘛?在恨的同时也在悲哀着,也在无力着,这是第几次了,每一次都这样,让他很是烦躁。
苏半曦抚顺着宁晨的头发,轻柔的声音很轻易就驱散了宁晨心中滋生起来的恨意,也在不断抚平他内心不断撕扯开来的伤口,“晨晨,你要记住生死有命,无论你多么的悲伤还是难过都无法挽救回来,有生就有死,谁也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命运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没有人研究透彻,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要更好更快乐的活下去,这样你的爹娘看到会很高兴的,既然悲伤无用,为何不笑着面对,我们都要经历生老病死的,所以不要哭,也不要难受,说不定你的那位晋叔叔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晨晨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悲伤难过不适合你。”
苏半曦这番话说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但她说的都是实在话,哭泣悲伤难过都不能换回已逝去的人的生命,还不如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就好了。
前半生苏半曦工作在医院里生活在医院里,早已看惯了世间生离死别,早已尝透了世间冷暖百态,对待人的生死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感触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无情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她工作在生死最多的医院呢,再多的感情都被磨灭干净了。
“曦曦,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都明白了,可是有些时候知道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晋叔叔毕竟是我的亲人。”宁晨没有反驳苏半曦那番不近人情的话,而是低低的说话声悄然响起,“曦曦你以前活得肯定很不开心吧!”
浅浅的一句话让苏半曦的身体陡然僵住了,环抱着宁晨的手僵硬了一下,随后恢复了常态,但宁晨还是感受到了,嘴角轻勾了一下,带着苦涩的自嘲,虽然这个认知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但是从苏时还有赵氏偶尔的神情来看,这个苏半曦绝对不是原来的那个苏半曦,虽然他没怎么见过原先的苏半曦,但也听林娃还有苏子他们说起过苏半曦的性格很是怯弱,又怎么会刚好在苏林陈秀秀两人上门推倒并撞伤了头的她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语言行为变得有些不自然,就连那身就连孙淮可望不可即的医术不可能是苏半曦所有的,那只能证明一个事实—
现在的苏半曦不是原来的苏半曦,现在的她不知道是来自哪个世界的。
苏半曦没有想到就连以前没有见过面的宁晨竟然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发现这个问题,现在瞒也不是,说也不是,所以苏半曦只好选择了沉默,可是抚顺着宁晨头发手的动作却逐渐缓慢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轻飘飘问道:“那宁晨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那么肯定我以前生活得不开心?就不怕你这句话出口我们两个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吗?”
这次轮到宁晨僵硬住了身体,或许是因为晋周身体上的疾病让宁晨的心房不断一次又一次地受到冲击,才会不管不顾地问出了那样的话,但是现在收回来或者说抱歉也晚了,也学着苏半曦的沉默,可是抱着苏半曦的手就是不肯放松,让苏半曦咬着牙涨红了脸才开口让宁晨松开手。
“我不,一松开手你就会离开我的,我再也不问这个问题了,曦曦你忘掉好不好。”无限祈求的声音让苏半曦的心一软再软,最后还是软暖着声音让宁晨冷静下来,“好,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被你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在勒下去的话你真的会失去我的,松开手我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知晓宁晨是为何情绪失控成这样的苏半曦一点都不在乎被这样对待,她也只是在担心着宁晨罢了,说出那样的话估计也是习惯性使然,果然不管在这里待了多久,她原先那冷漠的性子还是有些改不掉。
宁晨也知道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不能好好说话,并且再三保证苏半曦不会离他而去这才不舍和不安的松开了手,但是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苏半曦,唯恐他松开手之后苏半曦就夺门而出,那他真的会当场哭出来的。
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炕边,苏半曦拍了拍炕头示意宁晨过去坐下,宁晨迟疑了半响还是走过去坐下,不过心神有些不宁,清俊的脸上满是可怜兮兮的委屈和忐忑不安,更多的是惶恐,苏半曦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像宁晨这样童年受到无限刺激和打击的人是很难有自身安全感的,在他们的内心当中不知道一切或者不拥有一切他们就会像现在宁晨这样焦躁不安,惶恐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说实话我都快忘记以前的我是怎样生活的了,谈不上不开心吧,那种感觉像是忘记了快乐和开心是怎么一回事,每天都在忙碌着救人,看着那些病人因为疾病而折磨得越发瘦小的身躯,看着他们逐渐死去,一开始是有些波动,可是在我们那里工作的人是没有任何悲伤和难受的,都被磨光了吧,因为每天死去的人太多了,悲伤和难过早就在踏进医院的时候被抛弃了,我们是医生,救治病人的人,我们必须要把足够多的耐心和经历投入到病人身上去,不管最后他们的结果是生还是死,我就是其中一员,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手术,看不完的病人,耳边都是痛吟声,一张张白布盖在他们的身上,也带走了他们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人就是这么的脆弱,我应该是开心的,但我不知道我该开心什么,高兴些什么。”
宁晨傻愣愣的盯着头一次露出这样自嘲表情却又看起来满不在乎的苏半曦,眉眼之间的感情很淡,即便说起以前的事她的眼里也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有点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这样的苏半曦是恐怖的,但也那么的令人忍不住去心疼。
“我历史学得不好,因为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医书上,你们这个朝代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哪朝哪代的,但是看你们这发展估计距离二十一世纪差不多千年吧,我就是来自那里的人,也自然会和这地方格格不入,我原以为我表现得够自然了,没想到我那个傻哥哥还没有看出来,倒是被你先敲出来了,你果然很聪明,只是可惜啊,你却生在这个时代。”
苏半曦笑眯眯地看着依旧傻看着她的宁晨,抬手就掐了掐他的脸颊,有些惋惜有些感慨的说道,“我的性子不适合交朋友,不过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吧,一个人也挺好的,刚开始遇到你时,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干净,其实当初之所以对你那么好,不失存在一点利用心理,因为一个人流浪够了,就想找一处干净不必防备的港湾休息,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就不用我说了,对了,医术那是因为结合了中医和西医的效果,而且我可是花了几年时间来专研中医的,要是这样都不好的话,我的导师会抽我的。”
单手撑住下颚,苏半曦笑得很是没心没肺,她在现世本来就是一个被丢弃的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到大因为冷漠淡然的性子没有交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导师可以说是对她比较好的人了,但是也很不幸地是,在她工作之后没几年导师空难去世了,所以在那个世界没有谁在惦记着她了,所以她这才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生活下来。
好半天宁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事先知道苏半曦很有可能不是这里的人,可没有想到当事人这么一说还是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让他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曦曦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苏半曦一愣,随后摸着下巴好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了,只隐约记得那天好像使我们手术室里面发生了一起比较严重的医疗事故,再加上病者进手术室之前给主刀的医生塞了红包,但没有想到病人却突发心脏病,加上当时不知道是谁掉混了药水导致病人过敏而死,最后病人家属就在医院里面闹开了,当时我因为要开会就没有主刀嘛,谁知道最后越闹越大,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就去和病人家属交涉,却没有想到都动起手来了,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就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一醒来就到这里了,这属于不科学范围,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宁晨有些云里雾里的,但也不妨碍他听懂他的曦曦是被人从楼梯上滚下来致命的,不过楼梯应该就是台阶吧,哪家的台阶会有这么高的,还能摔死人,就连陈慕意家的台阶最高的也只有四阶,想到什么就问出来了,苏半曦扑哧一笑让宁晨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瞪大眼睛看着她。
水亮的大眼睛周围还是有些红红的,就这样雾蒙蒙的看着你,有些呆萌的可爱让苏半曦闪烁了一下眼睛,“在我那里啊,都是很高的楼层,而我所在的医院住院部就有几十层,当时大家估计也不想闹得太过就选在了很少有人来往的楼梯道口,楼梯也就是你口中的台阶就有十多阶,可能是运气不大好吧,摔下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头造成当场死亡吧!”
说起自己死亡的事苏半曦的表情也是淡漠得可怕,像是没有事能够让她动容一般,“我在那里见惯了生死,也自己体验了一把生死,所以我看待生死的问题真的很淡,或许就和今天天气如何是差不多的吧,我知道我很冷血无情,但是我真的无法改变我这样的性子,不管医生也好,大夫也罢,生死都是一瞬的事。”
“我并不觉得曦曦你冷血无情什么的,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在那样每天都会死人的地方做工,对待这些问题肯定早就看淡了,你这是,唔,怎么说呢,对了,就像是在用别的方式在保护你自己不受到伤害是一样的。”宁晨突然开口说话,脱口而出的话让苏半曦当场就愣住了,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嘴唇有些在颤抖,陡然伸手按住了额角,她没有想到一直埋藏在心中她不肯直接去面对的事实在今天这个时候竟然会被宁晨一语道破,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
“或许吧,因为没有付出感情就不会受到伤害,本来一直以为可以这样一直维持下去的,可没有想到却被说破了,不过我倒觉得晨晨你是最厉害的那一个,藏了那么多时间直到近期才被我发觉,要不然的话,是不是打算一直都不让我知道啊?你知道嘛,你这样的病情到我们那里是要被关进精神病院的,那里面有很多都是这里有问题的人,”说罢苏半曦还特意指了指脑袋,然后轻笑着看着宁晨的脸色变了变,这个臭小子还真的是太好逗弄了。
“好了,和你说笑的,你还当真的,你这严格说起来不算是病,就是一精神分裂而已,也可以说成是双重人格,不过我还是挺喜欢那个傻傻的晨晨的,多乖多听话啊,还很好欺负,关键是你欺负了他,他还不知道,一直眨着眼睛瞪着你。”老是让苏半曦想起前世网上的流行语来。
“哦?很乖很听话很好欺负,我现在也很乖很听话啊,而且一直都让曦曦你欺负着,为什么曦曦你就是不喜欢我呢!嗯?”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少许轻邪的坏笑让苏半曦一巴掌就将他的脑袋扇到了一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在交流下去,说不定宁晨这个坏小子都要把她的老底都掏空了。
摸着微疼的脸颊,宁晨噘着嘴嘀咕道:“下手真狠。”
苏半曦在即将出去的时候顿住了脚步,侧过身子看着宁晨说道:“快出来吃饭吧,还有明天我也没什么事,就和你一起去镇上看看那位晋叔叔,如果我有能力医治的话就尽力去医治,你也别沮丧着一张脸,要不然啊你那晋叔叔会说我欺负你的。”
宁晨怔了一下,原本捂着脸的手轻轻往上滑捂住了眼睛,遮住了眼底漾出来的丝丝暖意,他的曦曦果然是最好的,事事都在为他考虑,虽然嘴上有些时候不说,但举动就能表明一切,利用什么的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她一个人的孤独他懂,他也能理解和明白,那样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等到宁晨用过饭之后,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跟苏半曦说,而且他还要在卯时赶到玉宁镇,丑时就要起身开始从屯家湾走,苏半曦几乎去镇上给人看病都是坐马车要么是牛车去的,走路的话她估计会受不了的。
所以当有些心虚的宁晨蹒跚走到苏半曦身边的时候,苏半曦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询问他还有事,宁晨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一想到最后都是要说出来的,所以干脆一闭眼一咬牙直接对苏半曦说道:“对不起,曦曦,我忘记跟你说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到镇上陈记酒楼做工了,因为时辰关系我可能暂时都回不来了,住在晋叔叔那里,而且我今天回来就是要和你说一声的,免得你担心。”
苏半曦动作顿住了,眼眸中深沉一片,淡淡的很是压抑,“什么时候开始走?”
出乎宁晨意料之外的苏半曦并没有生气,而且问话的范畴也有点让宁晨捉摸不透苏半曦想做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丑时就要起身离开了,不然会来不及的,因为今天陈慕意说陈记酒楼卯时就要开门做生意了。”
“既然如此,那丑时的时候你叫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镇上,”苏半曦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她现在再跟着赵氏学简单的针线,而她手中正在做的是用那布匹用剩下的边角料缝制的荷包,小小的荷包上绣着不完整的大大Q版笑脸,笑弯的眼睛,上扬的嘴角还有胖乎乎的脸都和宁晨有着几分相似,除了赵氏没人知道苏半曦绣成今天这个样子用了她多少时间,费了她多少工夫。
“你带我去你晋叔叔那里,然后你就去上你的工,这是你的选择和自由不是嘛,只要是正确的我都不会去干扰你的决定,不要想太多,这件事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放机灵点别被人欺负了啊!”苏半曦收起了荷包,想着今晚熬夜加工做完,本来想着再过几天送给宁晨装钱裸子的,没想到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去镇上了,而且在没有工假之前还回不来。
也索性他还有个晋叔叔住在镇上,不然苏半曦这心呐就一直放不下,也知道在玉宁镇和屯家湾一来一回的十分浪费时间,而宁晨也不适合这样高密度的来回奔波,见他吃完了饭,就让他去休息了,也让他一定丑时的时候叫她,宁晨犹豫着答应下了,苏半曦这才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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