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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翰之回来的时候,丘杉还在发呆。
听见脚步声,丘杉也没动,只是抬眼看过去,眼神不带什么情绪。
黎翰之走过来看到丘杉好端端趴在床上,地上的保温杯明显没有被动过,再看向丘杉时就不只是震惊了。
“你没有吃?”
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承认,事情的走向远远偏离了他想预想,但他还是不相信似的明知故问。
丘杉道:“不吃,又不会死。”
“唉,你何必这么坚持?”黎翰之叹气,将保温杯传送出来,因为腥气而皱了皱眉,赶紧盖上杯盖,说着,“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你已经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早晚有一天你会控制不住的。”
“所以说,”黎翰之搬个凳子,面对丘杉坐在隔离间外,“与其将来亲手挖出别人的大脑,你还不如跟我合作,我会根据你的身体状况为你提供食物,你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这对你只有利,没有害。”
丘杉问:“你想要什么?借助我扬名,让组织注意到你,给你更高的职位?”
黎翰之笑道:“我已经看破‘新世界’的真面目了,说到底,还是由少数人类统治多数人类,这根本不能叫新世界。”
“可惜你不是被选中的‘少数’。”
黎翰之眉头微动,脸色稍沉:“丘杉,你很聪明,但你的聪明只是小聪明。我希望你再慎重地考虑我的建议。你要知道,虽然你特殊,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不巧,是你能找到的惟一一个。”
黎翰之目光晦暗地看了她片刻,又笑起来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撑过了这一次,你就对食物‘免疫’了?你的确是我能找到的惟一一个,是最强的,但是,最强的意识恰恰对食物有最强的渴望。”
黎翰之道:“感染者的意识越强,对食物的要求也就越高。原本按照预测,两个小时后这份食物会对你失去吸引力,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你不可能熬过两个小时。但你又一次让我惊喜。这次你能坚持不吃,只是因为你觉得它不够新鲜了。但是下一次你再闻到新鲜食物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比这一次更难控制自己。”
说完,黎翰之心情愉悦地低声笑起来。
他这番话自然还是推测,不过丘杉选择相信。
以前工作忙的时候,她有过几次午饭来不及吃的情况,由于专注于工作,往往很快她就把饥饿感忘掉了,撑到晚饭也没有问题。
但是在这期间,绝对不能闻到食物的香味。
尤其是热腾腾的酸辣肥肠粉。杂志社新来一位后勤小哥总趁所有人忙的时候偷偷叫外卖,那香气特别浓郁还经久不散,外卖盒一打开,全办公室都是肚子咕噜的声音和咽口水的咕咚声。大家为了尽快完成工作都拼命忽略那股香味和他美滋滋吃肥肠粉的吸溜声,他还以为大家都没注意到。
真是特别气人。
偏偏他是新来的,性格腼腆又长得帅,到丧尸爆发之前都没人舍得去说说他。
现在想起那股香味,丘杉挺怀念的。
这时黎翰之发现丘杉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发呆,被忽略的感觉冲上心头,他马上恼怒起来,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过了半个多小时,黎翰之才回来。
丘杉看向他手中从外面带进来的注射器。
“不用担心,在我找到能替代你的人之前,我不会破坏你的大脑。”离开的这半小时足以让他恢复冷静,黎翰之缓步走进隔离间,“我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丘杉抬起胳膊。
黎翰之立刻说:“我掌握着病毒!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杀邢博恩。如果你杀了我,即使负四层留着你,邢博恩也永远不会再接近你。”
丘杉慢慢翻了个身,双手垂放两侧,躺姿标准,问:“你要给我注射什么?”
“……”黎翰之装作并不尴尬的样子说,“你不是整日整夜不能睡觉吗?这是让你进入睡眠的药物。一针就能见效,没有疼痛。”
对于黎翰之的专业能力,丘杉不是非常信任,她捏着手里的兔子,又问:“一针睡多久,自然醒还是再打一针?”
“十二个小时之后自然醒。”黎翰之走到床头,准备注射,啰嗦道,“你看,只要你配合我,我不会为难你。你不喜欢身体被捆住的感受,我就不捆住你,你想要睡眠,我就帮助你睡眠。”
丘杉闭上眼睛,感到大脑中的弦一根接一根地崩断了,很快便失去意识。
“等你醒过来以后,我会给你准备新鲜的食物。”
看着这张再无表情的脸,黎翰之礼貌地对着已经不会回应的丘杉说道。
因为少一个人而有些忙碌的实验室里,只有轻轻碎碎的响声,没有人用言语交流。
共同投入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的经历使得他们几人快速产生了默契,行动协调,步骤良好衔接,效率十分喜人。
勤杂工陈恬园刚才被黎翰之叫走,还没有回来。
没有陈恬园的提醒,四人竟都没有想到应该去吃晚饭,还是李知哲第一个注意到时间,出声唤醒了其他人的胃口。
戴奇和杨茂展结伴先去,邢博恩留下。
等到两人吃完回来,邢博恩又多待了一会儿,也不见陈恬园回来,邢博恩想她也许单独去小食堂了,便不再等,独自往小食堂去。
走到半路,李知哲从后面追了上来。
“博恩,一起去吧?”
以往李知哲总是和戴杨两人一道去,有时单独去,邢博恩听他一问,忽然想到今天他或许是不想让自己落单,才故意提出和她结伴,念着这份好意,邢博恩没法拒绝。
她不说话,就是默许了。
李知哲与她并排走着,保持了一点距离,让肢体不会发生接触。
到了小食堂,邢博恩打眼一望,没有看见陈恬园的身影,倒是看见向濯单独坐着。见她过来,向濯立刻朝她身边瞧了瞧。
邢博恩先拿了白色饭盒,走过去坐到向濯那张桌,解释道:“恬园去黎教授那里帮忙了。”
向濯点头:“哦,谢谢师姐。”
打开饭盒,里面的饭菜和中午一模一样,邢博恩低头开始吃饭。
好吃的东西各有各的好吃,不好吃的东西都是一样不好吃,邢博恩早已放弃挑选每顿要吃哪种套餐。
李知哲也来坐了这一桌,三个人互相不算特别熟,没得可聊,这晚饭吃得沉闷极了。
默默吃完,默默离开。
邢博恩和李知哲走在雪白亮堂的路上,半途,李知哲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很好。”
“公开实验结束,你……”似乎是喉咙噎了一下,李知哲后面的话就断了。
邢博恩不知道他本来要说什么,也没有问。
回到实验室,见陈恬园仍然没有回来,邢博恩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明天上午要用的解药已经做出一半,这里看起来忙碌,实际上有条不紊,陈恬园的缺席对进度不会有很大影响。
邢博恩想着可能黎翰之那边正缺人手,就没有去讨要陈恬园回来。
一直忙到晚上,二十人份的解药和备用解药全部准备好,存放妥当,邢博恩才松一口气,抬头去看时间,已经晚上近十一点了。
戴奇的神经一放松马上犯困,说声明天见就拉着杨茂展一块回宿舍睡觉。
邢博恩却还不想走,随便在一个圆凳子上坐着,转头看一边站着的李知哲,用眼神催他走。
谁知李知哲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圆凳子上,把他下午断掉的话说完了:“公开实验结束,你抽些时间关照自己的身体吧。”
邢博恩道:“谢谢,我会的。”
“不论之后疫苗改善到什么程度,你已经注射过初代疫苗,应该不能再次注射了,对吗?”
这不像随随便便的口头关心,是要深入谈话的架势了。
邢博恩警觉到他的语气不太一般,赶紧在脑子里想措辞。
没等她想好,李知哲先道:“很晚了,博恩,你早点休息。如果有时间,我建议你专门为自己立一个项目。我先走了。”
“再见。”邢博恩看着他站起来。
“晚安。”李知哲温柔微笑。
邢博恩不自觉地目送他的背影,看他迈着修长的双腿,步履从容优雅,心里想起陈恬园昨天吃饭时悄声对她说的话。
“我敢说晚上李知哲肯定是下面的那个。”陈恬园是这么信誓旦旦告诉她的。
邢博恩转开目光,再看了一眼时间。
等到十一点过两分,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
陈恬园急急忙忙跑进来拿自己落在这里的东西,看见邢博恩的时候吓了一跳。
“师姐,你怎么还没走?要我帮忙干什么吗?”
邢博恩笑了笑:“都做完了。这么晚回来,黎教授走了吗?”
陈恬园坐下喘口气说:“应该走了吧。我走的时候他说要去二号实验室一趟,然后我跑去小食堂吃了饭才过来的。师姐走吗?”
“今天一定很累吧?”
“哎呀,别提了,我出了一身汗,现在还感觉后背黏黏的。说是上面疫苗临床试验出了点问题,黎教授那边有几个人上去帮忙了,还有一个热感冒没来。这一下午我的手就没空过。”
邢博恩点点头:“那你快回去洗个澡吧,我再坐一会儿,脑子里有点想法想理一理。”
“那好吧,我先走了哦?师姐你也不要待得太晚了,小心感冒。”
“好,我知道了。明天见。”
“明天见!”
陈恬园拿了东西匆匆离开。
实验室很静。
白天,这里始终忙着,脚步声虽然轻,好几道声音交错着就显得嘈杂。再叠上一重重其他声音,脑袋被吵得嗡嗡响。
现在一切声音都没有了。仪器的电源都已经关闭,容器都稳稳当当地端放着,液面都是平静的,不再晃动了。
连钟表指针的转动也是无声的。
时针和分针重合,十二点钟。秒针一动,就是九月五日了。
邢博恩坐在新的一天里,等到一点钟,出去走了一圈。负四层还有一些人在走动,她没有引起注意,很快回到实验室里。
两点钟,她又去兜了一圈。这时候要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显然是打算在实验室通宵,不太出来,走道几乎没有人了。
以防万一,邢博恩还是先回去,再等一等。
两点十五、两点半……她和分针一起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转,走过来走过去,不时看一看时间,心情越来越迫切。
终究还是没等到时针与地面平行。
两点四十五,她打开门往外一听,静得落针可闻。于是,她轻轻慢慢地走出去,身体贴近墙面,悄悄在负四层走动起来。
这种感觉真像做贼一样。
邢博恩这么一想,内心更惴惴,但同时还有种玄妙的刺激感。
小心观察着,避开了通宵的实验室,再转一个弯,微驼着背走几步,来到六号实验室的门外。
耳朵贴着门听一听,当然是听不到什么声音的。
邢博恩心跳扑通扑通,朝左右又看了看,然后把指尖放上面板。
“滴”的一声,她心一慌!
再把眼睛凑过去。又是“滴”的一声。
她小声清了清嗓子,对着光滑得能照出她样子的面板说:“邢博恩。”
门总算开了,她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平时验证身份过程很快,走到门口嘴里念一声名字就进去了,都不用停。今天她太过紧张,反倒一步一步认真通过验证,生怕验证失败触发警报。
门在身后关上。就算黎翰之在这儿,她也没得退。
心里的紧张忽然就像落潮一样退得干干净净,邢博恩无声舒了口气,往里面走去。
这里也很静。
黎翰之不在这里。
那便无所顾忌,邢博恩直接走进隔离间。
今天的丘杉和往常很不一样,应该听得见她进来,但是没有反应。没有立刻坐起来看着她,眼睛带着充足的喜悦对她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邢博恩走到床边,俯身叫了一声:“丘杉?”
丘杉一动不动。
邢博恩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去摸丘杉的脸,手指感觉微凉时才想起体温并不是丘杉活着的标准。
难道丘杉想逗她玩?
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邢博恩又叫几声,心里早推翻了这是恶作剧的想法,丘杉不会这么无聊。丘杉没有反应,要么是听见了可身体不能动,要么,就是听不见。
心里极力排斥避让着那个想法,可在一瞬间,那个想法趁她不备突然闪过的时候,邢博恩身体不由地僵了几秒,然后就感觉到后背湿濡一片,她竟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邢博恩抬起手,发现手上没有力气,握了几下才好点。手从短袖下摆探进去,这动作不是第一次做了,手掌贴着凉滑的皮肤潜到胸口,邢博恩憋住气等待心跳。
咚嗒。
“啊……”邢博恩松了口气,有一种当头遇到海啸却被完好无损冲上一座美丽椰子岛躺在绵绵沙滩晒太阳的舒坦。
还活着呢。
咚嗒。
又一下心跳。
邢博恩把手掌按紧,发现丘杉的心跳比上一次测到的更强健了,两次心跳之间的间隔时间也短了一点。
她由衷高兴,有点爱不释手,摸到整整十次心跳才恋恋不舍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看来是睡着了。
真可惜,错过了丘杉第一次入睡,不过能陪着丘杉醒过来也很好。邢博恩在床沿坐下来,床有点小,她坐得不实在,手臂跨过丘杉撑住床的另一边来保持平衡。
看了一会儿,她有些失神。刚才那么折腾丘杉,丘杉都没醒,应该是睡得很熟。
她慢慢俯下身,侧过脑袋,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丘杉的胸口。
咚嗒。
轻微的震动隔着血肉传递到她的耳朵,这个声音让她感到安心。
咚嗒。
一只手臂搭上了她的脖子,带来一点凉意。
邢博恩就着趴在丘杉胸口的姿势抬起头,看进丘杉的眼睛里。
带着充足的喜悦的眼睛。
看过许多次,还是没有办法抵挡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