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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已认定是瑞王主导了安庆公一案,便更是对瑞王粱胤桓生出几分畏惧之心。有了定国侯这个先河,又有了安庆公世子这个威慑,涉案官员谁还敢明着与瑞王作对,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鬼。于是又过了几日,瑞王府陆续迎来了多位朝中重臣,其中手头宽裕点的,直接当场就还清了所借的库银,另外一些官员虽然只归还了一部分借款,但都当着梁胤桓的面,个个指天发誓地承诺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余银子还清。如此一来,主动归还的库银数量就已过了总数的一大半,这让户部尚书凌晃的嘴乐得几乎合不起来。
剩下没有还款的官员里,有的是硬撑着一张老脸,实在拉不下来,也有些是真的手头上没银子,当真还不出。正在大家都在猜测着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时,粱胤桓却突然变了手腕,他开始逐个邀请那些还没有还款的官员到户部,亲自与他们一一会面交谈,而商谈的结果也是各有不同。有的是半点余地也不留,勒令对方必须尽快还清所有银两;有的却又极好说话,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更有甚者还获得了瑞王的亲口允诺,准许其一年后再归还银两亦可。不仅是力度张弛之间没有任何规律,连选人也是毫无章法,既有德高望重的皇室宗亲,也有无权无势的六部小吏,一时间竟然让人拿捏不准瑞王的处事套路,也为他这个人的秉性喜好添上一层扑朔迷离的薄纱。
自从瑞王接下了这桩谁都不愿碰的差事之后,除了涉案的官员之外,朝中其余的官员对瑞王的一举一动也是格外关注,尤其是那中书令大臣魏铭。大家虽然面上没有表露,但心里难免对这位瑞亲王刮目相看。
眼看着瑞王的任务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这时,沉寂多日的霍培安终于开始蠢蠢欲动了。霍培安之所以这些日子全然不吱声,去任由瑞王肆意妄为,就是因为当日童渊告诉他的那番话。且不论皇上在此事上的态度与他相同,单凭皇上近日对他的怀疑和猜忌,他就不适合在这件事上贸然崭露锋芒。可是现在瑞王该收回的银子也收回得差不多了,该得罪的人也都得罪了,那么也是时候压压那粱胤桓的气焰了。
勤政殿内,皇帝刚听完了户部关于国库的呈报,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只觉得胸口仿佛塞了团棉花,咽不下也吐不出,卡在中间叫人难受得紧。霍培安趁这个时机前来勤政殿,请求面圣上报南方的水涝灾情。其实这汇报灾情只是个由头,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人才没聊几句,梁胤昊就很放心地将抚恤赈灾的任务交给了霍培安,并下令工部必须尽快完成修建堤坝的事宜。议完了这件事之后,梁胤昊并没有示意霍培安即刻退下,而是假装随口问道:“霍相可听闻了最近关于瑞王的消息?”
“微臣有所耳闻。刚才看户部尚书凌大人的脸色,想必此时也算是办得完满了吧?”霍培安低头应道,掩去了眸中的笑意。
梁胤昊又问道:“霍相对于这次瑞王处事的方式可有什么看法?”
霍培安稍加思忖,回道:“瑞王聪慧,才思敏捷,这次所用的方法和手段也是异于常人,在处理户部亏空的事情上可谓是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梁胤昊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昨日魏铭和朕提到瑞王的时候,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啊!朕就从没见过那老家伙这么夸奖过谁。听说现在民间,瑞王也是颇得民心,再这么下去,只怕在老百姓心里就只有瑞王,而没有朕这个天子了。”
霍培安心中冷笑:魏铭与瑞王早已同气连枝,魏铭帮衬着瑞王当然是无可厚非,不过是你个皇帝小儿太嫩,这才没有发这二人的关系。但是霍培安并没有将魏铭与瑞王的关系挑明给梁胤昊听,也不急进,反而退了一步,替瑞王说起好话来。“这次能顺利化解此劫,虽然瑞王功不可没,但也要皇上慧眼识才啊。再者,皇上身为贤君,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这才感动了上苍,使得天佑我朝国祚绵长啊!”
听了霍培安的话,梁胤昊这发闷的胸口才觉得舒畅些许。他冷冷望着霍培安,又沉声问道:“霍相当初如此反对瑞王重新涉足朝政,为何后来又突然改了心意?”
“人年纪大了就总是容易活在过去里,老臣这脑子还停留在先帝在世时,瑞王独领风骚的样子,这才一时忘了分寸。后来臣回去好好想了想,皇上圣聪明断,既然连皇上都相信瑞王能妥善处理此事,为人臣子者自当遵从皇上圣心。”
霍培安果然是极为狡猾的人,这番话乍听之下是解释自省,但内里的却带着挑唆。梁胤昊越听眉头拧得越紧,隔了好半晌,才徐徐道:“这些日子以来,朕的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老是透着股寒意。也许你当初的顾虑也并非空穴来风,前车可鉴,不可掉以轻心啊!”
“哦?皇上是忌惮瑞王?”
“仅仅是一桩户部亏空案,他就既得了民心又得了名声。虽然朕现在还不能证明安庆公的事情也与他有关,但若两者之间真有关联,那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瑞王就实在太可怕了。朕不得不防!”梁胤昊也干脆把话摊开了,“本来谁都以为瑞王办不成此事,朕还想着以此为理由,好好修理他一番。如今落得这般地步,别说是罚了,朕连不赏都不行啊!”
霍培安作出低头沉思的样子,嘴角扬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须臾方缓缓道:“皇上若是真想治瑞王的罪,难道还怕找不到借口吗?”
梁胤昊一怔:“你是说给他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怎么能说是‘莫须有’呢?”霍培安继续怂恿道,“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就算一时委屈了瑞王,也不过是以大局为重,只要瑞王是忠恳之臣,又怎敢心存半分怨忿呢?”
梁胤昊虽然同意霍培安的说法,但心中仍有疑虑。“用什么理由呢?若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只怕惹人非议。”
“至于这一点就不用皇上操心了,微臣愿为皇上唱这个白脸。”霍培安阴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