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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离回瞪回去,毫不相让。
欢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赵勋,心头骇的一跳,又偷偷看了眼顾若离,忙闭上眼睛接着睡。
县主胆子太大了,赵将军那么可怕的人,又喜怒无常的,她怎么就不害怕呢。
还敢这么直接的杠上。
要是她,早就吓的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欢颜心里想着,又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着赵勋,他怕他要是发火了对顾若离不利,她也能护着一点。
赵勋负手站在院子里,光线并不亮,可她就是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冷意。
欢颜抖了抖,抓着椅子的靠背,想着一会儿怎么样丢出去,才能砸到他。
“饿不饿?”忽然的,赵勋开了口,脸上的冷意一下子被笑容取代,柔声道,“你昨晚没有吃饭!”
欢颜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分崩离析,将军……这个时候您说居然问县主吃什么?
不该发火,发怒,或者吵架的吗?
欢颜嘴角抖了抖,就听到顾若离道:“酒馆的伙计都歇了,这个时候哪有东西吃。”顾若离想起来,他似乎也没有吃饭。
“想吃便有。”赵勋说着,大步前堂走去,穿过亮着一盏夜灯的酒馆大堂,径直去了厨房,值班的小厮见到人来顿时就想拦一下,可一看是赵勋,立刻就缩回了脑袋。
总之,不要把这里烧了就成,其他的,就当没看见吧。
顾若离觉得,她明明很生气的,可是当他问她饿不饿的时候,似乎那一瞬间,她的气莫名的就消了……
只好跟着他往厨房去。
赵勋亲自点了灯,厨房里亮堂起来,长案上摆了锅碗瓢盆还有一筐筐没有用完的菜,赵勋负手站在桌案前,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若离就看着他,问道:“你会做?”这么多菜,她一个也不会,若是煮碗面条倒是可以。
“你不会?”赵勋回头询问的看着她,顾若离摇头,“算了,不吃了,我也不饿。”
赵勋皱着眉就走到长案边,将一个个筐子掀开,每样菜都看了一遍,似乎在认真思考要做什么,顾若离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他,等了好一会儿,就看着他拿了一把青菜提了刀切菜。
刀工很好,不一会儿便将青菜切成了丝。
他又走到灶台边起了火,放油,将青菜倒进去翻炒,又倒水,下面条……
非常娴熟的样子。
顾若离很惊讶,忍不住走过去看,问道:“你用青菜煮面条?”
“嗯。”赵勋将她推开一些,“躲远点。”话落,找了两只碗摆在灶台上,将面盛起来把筷子递给她,“吃吧。”
顾若离哦了一声,就坐在长安边上,赵勋坐在她对面,两人头碰着头,顾若离吃了一口抬头看着赵勋,他挑眉道:“怎么不吃?”
“有点烫。”她笑笑,赵勋扫了一眼她的碗,低头挑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抿了抿颔首道,“还不错。”
顾若离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他道:“你怎么好意思说还不错。”
青菜是糊的,盐几乎倒了半罐子,这根本就是腌面条。
赵勋凝眉看她,筷子在桌子上一拍。
顾若离根本不管他,依旧笑着摆手道:“多谢七爷款待,这顿我吃不了。”
赵勋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蹙着眉一脸的不高兴。
“我走了。”顾若离起身,“你早点歇着,明天还要赶路呢。”话落,就出了门径直回了房里。
赵勋就坐在厨房里。
顾若离躺在床上好半晌,没有听到隔壁开门的动静,她等了好一会儿,觉得奇怪不由又爬了起来出了门,赵勋房里的灯还是暗的,她就穿过大堂往厨房而去。
厨房的灯是亮的,她站在门口,就看见赵勋背对着这边,正站在灶台前,手按着铲子依旧在翻炒,他个子很高,站在那里灶台不过和他的腿一般高矮,他挺直着单手去炒,另一只背在身后,样子和那日蓟州时看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对着数千士兵训话一般。
高高在上,气势凛然,
而与他格格不入的,是这昏暗的弥漫着焦糊味厨房,还有长案上并排摆着的四五只碗,碗里都盛了面条。
或许是因为不满意,他一再重复的煮了数次。
刚才还满满的青菜篓子,此刻也被他消耗完了,空荡荡的滚在他脚边。
顾若离站着未动,靠在门口望着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吗?
顾若离不相信,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谁动真心。
可是,若非喜欢,他又怎么会纡尊降贵半夜在厨房煮面,就只是怕她饿了呢。
这世上大约没有人能想到,堂堂的镇国将军会待在厨房里,因为别人的饥饿而去学着煮面,那么认真虔诚。
“赵远山。”顾若离走了过去,也站在灶台边,看锅里的水在不断的加热下,渐渐冒气白烟,“青菜用水焯。”
赵勋听着顿时沉了脸看着她,不悦道:“刚才怎么不说。”
“我以为你会啊。”顾若离回道,“是你说要煮面给我吃的。”
赵勋没有说话,谁知道煮个面条这么难。
“等下。”赵勋丢了锅铲转身出了门,顾若离奇怪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就见他提着小厮进来,指着灶台道,“煮面!”
小厮早没了睡意,一听吩咐立刻就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煮。”话落,忙利索的去准备。
赵勋的满意的颔首。
顾若离无语,走到大堂的桌边坐下,赵勋也跟着她出来,她看着他道:“你确定要去庆阳吗?”
赵勋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自然。”
“我要一年后才会回去。”顾若离很认真的和他聊着这件事,“你呢,也要待一年吗?”
赵勋挑眉,回道:“我说了,直到你答应为止。”
顾若离无奈的叹气:“你这是打算为了我,权位也不要了?”她话一顿,一回头看到小厮端着托盘站在他们后面,便道:“好了?”
“是,好了。”小厮不停的打量着两人,这个小姑娘长的很漂亮,不过看上去年轻很小,而且也梳着姑娘的发髻,不像是成亲了样子……若是没有成亲,那刚才两人在聊什么?
他第一次看到,有女子这么直白的去和男子讨论这种话题,还用这么严肃的口吻。
而那个男的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婚事难道不是父母讨论的吗?什么时候世风日下到这个地步,男女半夜不睡觉,讨论婚娶了?
贵人的事情果然和他们不同,小厮在一边站了一会儿,见他们没事,立刻就隐去了房里躲着,生怕一会儿赵勋再将他揪起来。
“两件事。”赵勋言简意赅,“目前你的事的比较重要。”
顾若离夹着面条惊讶的看着他,低声道:“那……要是我一直不答应呢。”
“不会。”赵勋道,“你刚刚就想答应了。”
顾若离一愣,脸腾的一下红了,正要说话,赵勋忽然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道:“不着急,我决定先送你回庆阳,这一路你可以慢慢考虑。”
考虑什么,她什么都不考虑!顾若离不想和他说话。
赵勋看着她,唇角微勾,满面愉悦。
这个小丫头,看着粗枝大叶像男子一般,甚至于婚事都能摆在桌面上亲自去谈,可是心却很细又极其的敏感……
他越来越觉得她有趣。
顾若离觉得,他方才根本就是故意在厨房里待着的,他就知道她会回来,也一定会有感动。
他什么事都算准了,连她的反应也算在其中。
可是她却生不了他的气。
至少,对于赵勋这样的人来说,即使他在算计,那对你来说约莫也是一种肯定。
因为他确实在这件事上付出了精力和时间。
“我吃饱了。”顾若离放了筷子,“这次我不会回来了,你也不用委屈自己演了。”话落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勋就看着她的背影,手指轻击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一早,他们租了三辆马车,赵勋的马也找了过来,顾若离看着被蔡先安扶着的雷武,问道:“你打算走哪条路?”
“先去井陉。”雷武想了想,并不确定的样子,“我早前听兄弟们说当家的在那边,只是不知道他离开了没有。”
顾若离看向赵勋,赵勋翻身上马,看着雷武道:“直接去阳泉,井陉离这里太近,他若是听到风声必定不会在原地停留。”
“听赵将军的。”雷武信服不已,只要是赵勋说的话,他一律俯首听命,不生半点质疑。
蔡先安就和两个同伴将雷武扶到后面的马车上躺着,派一人照顾,顾若离就和雪盏上了前面第一辆车,马车走了起来,赵勋不急不慢的走在前头,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又放了下来。
“县主。”欢颜好奇的道,“赵将军真的打算送你回庆阳吗。”
顾若离点了头,他既然开口了就不是开玩笑的。
“赵将军他对您是不是真的……”欢颜说着,又压着声音,“奴婢见他的眼神一直不离您左右,眼睛都是欢喜,肯定是真的喜欢您。”
顾若离就看向雪盏,雪盏抬手就敲了欢颜的额头,低声训斥道:“胡说什么,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说长道短了。”
“我就猜测一下。”欢颜捂着头一脸的委屈,“赵将军对县主真的很好啊,前天又救了县主,昨晚还亲自做夜宵……他堂堂的镇国将军,现在给县主当护卫送她回家。”
莫说和别人说,就是有人看到了也不会相信的。
顾若离没说话,靠在褥垫上睡觉。
欢颜吐了吐舌头,指了指顾若离,雪盏就无声的道:“县主不高兴,你不要再说了。”她看着,县主似乎并不喜欢赵勋。这种事,吃亏总是县主,说多了对她不利。
欢颜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顾若离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醒来时他们已经过了井陉在去阳泉的路上,顾若离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午时末了。”雪盏给她倒了茶递过去,“您饿不饿?”
顾若离摇头,掀了帘子去看外头,随即一愣问道:“七爷呢?”
“不在啊。”欢颜直接掀开帘子看着外头,四周果然没有看到赵勋,她就问蔡先安,“七爷呢?”
蔡先生就回道:“七爷说有点要去去办,让我们到阳泉等他。”
是朝中的事情吗?
顾若离颔首,欢颜就放了帘子没有再问,他们中途休息了一下接着赶路,天擦着黑的时候他们进了城,找了一家客栈落了脚,雷武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去找人。
“让蔡伯陪你去吧。”顾若离不放心他,却也知道拦不住,“若是遇到了危险你也不要冲,你现在的伤势不宜再动武。”
雷武点着头,保证的道:“顾大夫放心,我只找人,绝不会和人动手。”
顾若离点了点头,送他和蔡先安出了客栈,他们主仆三人要了水各自梳洗下楼先用了晚膳,一直等到入夜,蔡先安才扶着雷武回来。
“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顾若离见他垂头丧气,便就猜到了结果,“只要人还在,就一定能找到。”
雷武叹了口气,望着顾若离道:“我找了一个小兄弟,他说今天上午还见到了当家的,只是下午就不见人了。”话落,又道,“赵将军说的没有错,那些人就真的打算将我们赶尽杀绝,然后将青禾帮吞了。”
顾若离对这种事没有太多的感觉,在江湖行走,有江湖的规矩,不管是恶意竞争还是良性互助,你得到了什么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去换回来。
“你们当家的肯定会没事的。”顾若离犹豫了一下,安慰雷武,“他既然能做一帮一主,就必然有过人之处,绝不会坐在原地等他们打杀。”
雷武点了点头,但是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他摸着脑袋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我当家的,都是三当家的来和我们接触。当家的什么时候成为当家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不知道。”
“不过。”他又解释道,“他对兄弟们很义气,但凡为帮里丢命的,他都会给家里一笔不菲的银子,就冲着这些,我们也心甘情愿跟着他干。”
顾若离笑着点头,又朝门外看了看,赵勋还是没有回来。
“那明天去哪里?”顾若离看着他问道,雷武想了想道,“如果那些人真追杀来了,当家的肯定会回西北,应该跟我们的路线一样。”
顾若离颔首:“那就边走边打听。”说着又道,“你和蔡伯去用晚膳,早点休息。”
雷武应是,和蔡先安去吃饭。
顾若离回房歇着,雪盏和欢颜住在隔壁,她熄了灯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去想赵勋去做什么了。
想了一通,便躺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窗户忽然动了一下,随即被人从外面推开,顾若离一惊随手抓了枕头边的荷包,掀开了帐子,果然就看到一个人影敏捷的跳了下来。
“谁?”顾若离手里握着药粉,脑子飞快的转着,想着对策,可不等她出手,那人已飞快的过来,一手捂住她嘴,在她耳边道,“是我。”
是赵勋。
她松了口气,拍开他的手:“你有门不走……”话说了一半,蹙眉问道,“怎么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她说着,就起身点了灯,回身时赵勋正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道:“你在担心我?”又满意的道,“想答应了?”
“少废话。”顾若离打量着他,就看到他衣袍上沾了血迹,不过衣服没有破,不像受伤的样子,就沉声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你自己的?”
赵勋坐下来,漫不经心的道:“是别人的。”
顾若离长长的松了口气,给他倒了杯茶,坐在对面问道:“你下午突然离开,就是因为这件事?还是以前追杀你的那些人吗?”
“不是。”赵勋喝了口茶,回道,“应该是延州徽商商会派来的人,跟着雷武的。”
顾若离闻声一惊:“那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多危险。”又道,“他们人呢?”
他嫌麻烦,发现了那些人跟着,就一个人去解决了:“死了。”
那些人一直跟着,若不留神伤着她……
“可见我送你回去是对的。”赵勋沉声道,“这不过才走了三天,你就遇到这么多难缠之事,还险些丧命!”
顾若离也没有想到,她一出门就遇到了雷武,还被人追杀,若没有赵勋,她真的是不敢想象结果会是什么。
“谢谢。”顾若离满面真诚,语气诚挚,“这份人情我记在心中,往后七爷有什么事需要我顾若离的,尽管吩咐!”
她一副江湖人的口吻。
赵勋看着她的样子心头失笑,面上却是道:“你欠我的何止这一份人情。”他说着忽然附身过来,待一近他便闻到了她身上清清悠悠的药香,浸在鼻尖落在心头,他微微一笑,道,“若是以身相许。此番就一笔勾销了,往后还可以再接着欠。”
他的脸一探过来,顾若离就伸手出去抵着他,人也往后仰了仰,避着他道:“我……我说了,我不愿意。”
可她的样子,满面绯红,犹如喝了酒一般。
赵勋心头一动,含笑道:“今晚夜色好,秋露白还有。”
“夜色?”顾若离朝外头看了看,灰蒙蒙,连月牙都看不见,她摇着头道,“不想喝,我要休息了。”
赵勋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臂就朝外头走,顾若离就推着他:“我不去!”赵勋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带着她下楼,在大堂内抄了一坛子酒走到后院,顾若离低声道,“你安稳点行不行,大半夜的非折腾的所有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赵勋一手拿着酒坛子,回头看着她深不可测的一笑,忽然揽住他的腰,脚尖一提踩在院中搭在墙边的梯子上,随即人就翻上了屋顶,落定无声又稳又快,“就在这里喝。”
四月末的夜里虽有些凉意,却并不觉得冷,一上屋顶来顾若离便觉得心头一清,微风拂面有种难言的惬意。
“真会挑地方。”她抓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踩在瓦片上,很担心一不留神踩踏了屋顶掉下来,抑或掉了个瓦片让屋里的人惊着,“你经常跑屋顶上喝酒吗?”
两人在屋梁上坐下来,赵勋拍开酒封,顿时一股秋露白的清香传来,他漫不经心的道:“没有。”
没有还这么熟练,顾若离不信接了他手中的坛子仰头喝了一口,这样的酒的像是以前的米酒,甚至带着一丝甜味,不烧喉非常好喝。
“没有有趣的人,在哪里喝酒也没什么不同。”赵勋接了坛子喝了几口,心情很好的样子,“也只有和你才有心情罢了。”
顾若离撇了他一眼,目光投向远处,没有霓虹灯,没有高楼大厦,入目的是一片不见底的黑暗,像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吞没了一样,她没来由的想到了雷武的伤口,想到了羊肠线,回头问赵勋道:“军中若是有人刀伤严重,譬如和雷武那般,军医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没有。”他说的斩钉截铁,“这样的伤口,等战事结束时,都已经流血而亡,所以不用救治。”
顾若离心头一跳,不可思议的道:“可是他们并没有死。”为什么不救。
赵勋定定的看着她:“战场不比京城,刀剑无言,马蹄无情,军医能做的便是战后治一些简单的外伤,其他的,若能活便好,活不了便收尸火葬送回祖籍。”
顾若离目瞪口呆,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中医很好,她也从不怀疑,可是在外科上,西医却要简单效果更好一些。
尤其是这样的外伤。
她开始回忆她所学的那点皮毛,不由后悔当时没有认真去学。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顾若离拿了坛子又喝了几口,低头看着脚下的瓦片……她想写信问问孙道同,他有没有做过类似的外科缝合手术,她记得中医自华佗起便就有外科的案例,只是百年来此技已经断了,她不确定孙道同会不会,有没有尝试过。
若是将中西医结合的话,在有的病症上,肯定会比现在还要好。
“你已经很好了。”赵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大周像你这般年纪的,莫说女子,便是男子中也不曾有你这般成就的。”
顾若离笑笑,正要说话,忽然赵勋朝她摆了一下手,她一惊侧耳去听,就听到低低的有人说话的声音。
“雷武的房间。”赵勋低声道,“许是他的朋友找来了。”
顾若离仔细去听,说话的声音很小,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有人翻墙跳到了街上,迅速的消失在街口。
“看来青禾帮也不是乌合之众。”赵勋似笑非笑道,“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对应之策,还能互相联络不被发现,可见他们当家人也不是毫无手段之辈。”
顾若离只是单纯的担心雷武的伤势,对青禾帮也好,徽州商会也好并不关心,她看着赵勋问道:“他们卖私盐,你们不查吗。”
“有何可查,他们每年从朝廷购买盐引,所缴的税收占大周年税的四成。若将他们一网打尽,谁来将盐场的盐贩去各地。”赵勋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即便打杀了徽商,或许还有湖商,京商……不如收为己用。”
顾若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人是整个社会经济所必须存在的一个部分,既然缺不了,就不如在规定的律法下和框架下,让其发展,只要还在朝廷的掌控中,就不怕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唯要严控的,便是他们私人的盐场。”赵勋手点着酒坛子,发出闷闷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个青禾帮若此番不灭,倒是要仔细查一查。”
表面上卖着官盐,但私下却又自主挖盐去卖,这样一来,盐价就会下调形成了恶性竞争,且又不缴税,对于朝廷来说,是一笔难以估计的损失。
所以,律法上才有贩卖私盐者,罪重可判诛九族。
“那就让他们黑吃黑。”顾若离想了想,道,“江湖纷争就江湖解决,朝廷可坐收渔翁之利,等他们两败俱伤,你再出面整合,收入手中。”
赵勋侧目看她,目露赞赏:“看来你不止会医术,对朝政也颇有见解。”
“我随便说说而已。”顾若离又喝了几口,将坛子塞给他,“不喝了。”
她喝了半坛子的酒,凉风一吹面上便像是敷了一层胭脂,红扑扑的,夜色里一双眼睛璀璨夺目,水灵灵的,赵勋看着微怔微微倾身过来,望着她道:“不如我们先成亲,你再慢慢考虑。”
顾若离脸色一怔,蹙眉看着他:“我回去睡觉了。”就不想再和他说话,赵勋就似笑非笑道,“再会!”
“你!”是知道她从屋顶下不去,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还满脸戏谑,她站起来道,“摔死了也是我的事。”就真的要走的样子。
赵勋就突然抓住她的手,蹙眉道:“脾气真坏。”微微一用力就拉着她坐下来,手却没松,道,“这么高摔不死,只会生不如死。”
他的手很大,密不透风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顾若离心头一跳去掰他的手,道:“赵远山,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既是无赖,便就要有无赖的样子。”赵勋一脸坦然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学会枭水的?”
顾府可不像会让姑娘随意下水的人家。
顾若离一怔,这个人真的是太精明了,即便有一点不同和破绽,他也能准确的抓住,她会枭水确实不是在这里学的,而是前一世就会的,听他这么一问,她回道:“这不管你的事,你先松手。”
“那位霍小哥?”赵勋目光凝了凝,又沉又暗,顾若离根本不看他,回道,“关他什么事,我自己学的行了吧。”
赵勋咄咄逼人:“你不答应我,是因为答应要等他两年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他这是在吃醋?顾若离愕然道:“我什么时候说等他两年。这是两件事,你不要混为一谈。”又道,“我不答应你,是因为觉得你根本不是因为真的想要娶我,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别人。”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别人?他喜欢她了吗?
赵勋亦是微微一滞,随即这个困扰便被他抛在一边,成亲就是成亲,哪里来的这么多事,他就是想娶了,不需要理由。
“不是就行。”赵勋很满意,微微颔首道,“回去歇着吧。”说着,牵着顾若离的手起身,顾若离低头看看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揽着她的腰,径直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凉风拂面,顾若离就想到那次在延州城外,她抱着她跳崖的场景。
两人稳稳的落定,连声音都没有,顾若离叹了口气,指了指房间:“我去睡觉了。”就去抽自己的手。
赵勋动了动,过去给她推开房门,这才松了手,看着她关门他才摇了摇头,目光一转落在雷武房间的门口。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收拾妥当再次上路,顾若离昨晚没有休息好,上车便靠着补觉,欢颜不敢吵她,低声和雪盏道:“县主昨晚没在房里睡觉,天快亮了才回来。”
“嘘!”雪盏低声道,“县主做事有分寸,你不要胡乱猜测。”
欢颜点点头,悄悄掀了帘子朝外头看,就看到赵勋板着脸坐在马上,并未战袍加身,并未杀气腾腾,可依旧气势威严,令人却步,若非看过他和顾若离相处时的样子,这会儿她怕是吓的连话都不敢说。
他好像真的喜欢县主。
不过也正常,她们县主这么优秀,还这么漂亮,是男子看到了都会心动的。
“我怎么觉得我们县主对赵将军也有点不同。”欢颜压着声音道,“您看她对杨公子多客气,对谁都是一板一眼的,有事说事,就连跟我们也鲜少开玩笑,可是和赵将军在一起就是不一样,说几句都动怒了。”
雪盏侧目看着顾若离的样子,笑了笑,道:“县主性子太过刚强,若有赵将军这样的人护着,也是好事。”
她娘说,女人就是一朵花,不管是漂亮的花还是普通的花,都是要有人保护的,只有仔细保护着才能开的灿烂,所以,尽管顾若离那么独立,可她依旧是朵花,一朵需要人爱护的花,而且,还是一朵极其漂亮的花。
欢颜觉得杨清辉很好,温润尔雅,说话的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什么都顺着顾若离……还有,听说还有位霍小哥也是,反正比起赵将军的霸道不讲理,他们两个都要好太多了。
一行人过了平坦镇,到了南燕竹,略休整了一番雷武就焦急的道:“赵将军,顾大夫,我们今晚赶到什贴镇落脚可好。”
顾若离凝眉点了点头,又想起来去看赵勋,就听到赵勋颔首道:“那就启程。”
一行人就再次启程上路,顾若离让雷武吃了药,叮嘱道:“你不要撑着,养伤要紧。”
雷武应是,由蔡先安扶着上了车。
顾若离看了眼赵勋,他正翻身上马落定坐稳,视线就朝她这边投来,眉梢一挑,顾若离就放了帘子,自顾自的坐在车里发呆。
天入黑的时候,他们到了什贴,这里没有大的客栈,他们只有赁了一间院子,雷武一落地就着急的众人道:“我有点事,明早会在来和你们汇合。”
“你的伤……”顾若离见他伤口已经渗出血来,凝眉道,“你这样去很危险。”
雷武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是他不去不行:“我没事,死不了的。”说着,和赵勋抱拳,扶着自己的胸口的伤,大步朝东面而去。
顾若离回头去看赵勋,赵勋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客栈。
“蔡伯。”顾若离看着蔡先安,“能不能请你去跟着雷武,若是看见他有危险,就带他回来,即便帮着报官也行。”
蔡先安是护送她会庆阳的,去照顾雷武,已经是额外的事了。
“行。”蔡先安颔首,带着自己的另外一个同伴,两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雷武而去,顾若离这才回了客栈,梳洗吃过饭,蔡先安和雷武回来了,顾若离听到声音走了出去,见雷武垂头丧气的,就问道,“没有找到你的兄弟吗?”
“没有。”雷武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有个兄弟找到我了,说当家的人受了伤,让我今天天黑前到什贴,明天一早大家一起走,可是我去了他们让我去地方,并没有找到人。”
“是被人追杀了吗?”顾若离问道,“你要不要在这里多留一天,说不定他们不敢出现,怕被人发现。”
雷武摇了摇头,道:“昨天他们就说了,要是我今天找不到他们,就自己往西北走,等到了开平为自有人和我联络。”
要出开平卫?怎么会那么远。
“那你和我们一起先去庆阳吧。”顾若离也不想到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到处去找,更何况,他们正躲着追杀,也不会轻易让人找到,雷武点头道,“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若离笑笑安慰了他几句:“快去洗漱,一会儿下楼去用膳。”
雷武应是,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里,顾若离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就带着欢颜和蔡先安下楼去看,就看到雷武吃饭的桌子上,菜还摆着的,饭吃了一半,而他的人却不见了。
“这里吃饭的人呢。”顾若离拉着伙计问,伙计想了想道,“好像碰见了什么人出去了,走的挺急的。”
是碰到了追杀他的人,还是碰到了他自己的人。
“我去看看。”蔡先安说着就要出去,顾若离接了话,“你和你朋友一起,人多有个照应。”
蔡先安顿了顿,想到楼上还有赵勋在,顾若离应该没有事,就点了头,打个呼哨,随即他的同伴就飞快的从房里出来,喊道:“怎么了?”
蔡先安将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三个人就立刻跑出了门。
顾若离站在客栈的门口,什贴镇并不大也不是很繁荣,这个时间街上已是没有人,大多的铺面打烊休息,所以隔了很远才有一盏微弱的光线照过来,到处都是暗暗的。
顾若离站在门口,就听到旁边的巷子里有人说话,随即就有人朝这边飞快的跑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件斗篷,带着一顶斗笠,身材消瘦欣长,跑动的很快,但却能明显的看到他的腿脚有些不便,一瘸一拐的样子,顾若离看着心头一跳,脱口就喊道:“霍繁篓。”
那人原本是朝这边跑,可是在听她的声音后,忽然回头朝这边看一眼,掉头就朝另外一边跑去。
这个身影,太熟悉了。
顾若离一瞬间泪眼朦胧,追了过去:“霍繁篓,你不要跑!”
风吹着斗笠,斗笠下垂着绡莎,她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跟着他望着他的背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走,她带着哭腔喊道:“你跑什么,你给我站住!”
那那人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加快了步子,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顾若离追了过去,巷子里却没有人,她抬头去看,四周都是围墙,静悄悄的。
“霍繁篓,你不用躲,你的背影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顾若离低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在这里,你的腿呢,是不是又受伤了?”
没有声音答复她。
“霍繁篓。”顾若离唤道,“我要回庆阳修葺祖宅,你在做什么,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要是你不想去京城,我们就留在庆阳也可以,我把合安堂重开了。”
“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去解决。”顾若离喊完,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她惊喜的转身,喊道,“霍繁篓。”
却是看到赵勋阴沉着脸,站在巷子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顾若离所有的力气一下子泄了下来,她看了眼赵勋,又回头看着黑洞洞的巷子里,无奈的道:“你要不想见我就算了,不过你记得给我写信,望你一切都好。”
有什么声音从墙的另外一边传来。
赵勋脚尖一动,便要过去,顾若离忙拉着他摇头道:“算了。”霍繁篓最喜欢的就是爬围墙了,动作灵敏,只是下来的时候太难,常常腿要疼上好几天,她说了他几次,他就鲜少再去爬墙,对自己的腿也爱护了许多。
现在,他为了躲着她,又去爬墙,在有腿伤的时候忍着痛跳下去。
可见他有多么的不想见到她。
“他不想见我就随他吧。”顾若离叹了口气,望着围墙里头道,“你多保重,我这一年都在庆阳,你若是有事,可以去找我。”说着,她解下她一直挂着的那个荷包丢了过去,那里面有她贴身带着的五百两银票,和一些药粉。
顾若离没有再说话,拉着赵勋往外走,赵勋沉声道,“你受伤没有?”
顾若离摇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踝钻心的疼,她嘶了一声,皱了眉。
“伤到脚了?”赵勋蹲下来看她的脚,顾若离就将腿往后收了收,“没事,就崴了一下,我回去冷敷一下就好了。”
赵勋就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笨!”话落,手一伸,将她打横抱了过来,顾若离惊的一跳,满脸通红,“不……不用,我自己走就好了。”
“听话。”赵勋不理她,大步朝客栈而去,顾若离想说什么,又想到围墙隔壁,她深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他们离开许久以后,围墙那边忽然传来闷闷的一声,像是有人拿拳头砸在了墙上。
顾若离就只说崴了一下,赵勋却是明目张胆的抱着她,径直去了她房间。
顾若离尽量忽略众人的视线,垂着头自己处理了伤,那边蔡先安带着雷武赶了回来:“顾大夫,你受伤了吗。”
“没事,小伤而已。”顾若离看着蔡武,问道,“你刚才见到你的兄弟了吗?”
雷武摇头,回道:“是有人给我送信,不是我的兄弟。说让我回京城等消息,事情已经解决了。”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了顾若离。
顾若离打开看了一样,信中的字写的很漂亮,龙飞凤舞,笔法老道……
不是霍繁篓的字。
那他刚才是来做什么,只是碰巧路过吗?
“那你们当家的,没事了?”赵勋出声,盯着雷武,好像在分辨他说的话的可信度,雷武点头,“信上说没事了。”
顾若离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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