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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女人们争宠,这天下头一号感觉最深的就数皇帝,是以他这句话说出落在唐离耳中,怎么听也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大庭广众之下当朝皇帝讨论闺阁儿女之情,这事儿唐离还真做不出来,遂借举盏邀饮转移话题道:“伯父请茶,且看看这清煎茶与葱姜煎茶与什么不同?”。
“鹏儿放心,你姐夫它日若是对你姐姐不好,且不说你伯父,便是婶婶须也饶不得他。”,哄着小胖球儿,贵妃看了一眼唐离,似真似假的说出这番话来。
堪堪在杨妃说话的当口,细呷了一口茶后玄宗道:“恩,不错,此茶虽不及葱姜茶般来的猛烈,但胜在清淡绵长,正适合今日欢会。”
见杨妃又要张口,唐离生恐她再说什么话来,接过玄宗话头,微微一笑间指着旁坐的怀素和尚道:“这等清煮之茶,胜在淡香,最以小口细呷为上,似和尚这如饮酒般大口吞吃,正是佳茗而饮非其人,就如同汲清泉而灌蒿莱,实在是暴殄天物,罪莫大焉!”
听他这句话,几人看着怀素身前早已空空如也的茶盏,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和尚知道这是唐离借自己转移话题,倒也不以为意,顾自拎起旁边放着的一只酒瓯,仰头自饮。
低头看着盏中色做澄碧的清汤,闻着那似有若无的清香,第一次如此品茶的玄宗在如此氛围下倒是来了兴趣,“噢!饮一盏茶还有这许多讲究?左右无事,贤侄不妨说来听听。”
拿起手中茶盏向杨妃及玉真公主示意邀饮,唐离笑言道:“小小一盏茶水,其间亦自有道。茶、水、?器的选择且不说,单是饮茶的环境就有许多讲究。”
“噢?”。
唐离见靠着的李腾蛟口中轻轻呢喃不停,身子扭动着睡不安稳,轻扶着她腰将之放在自己趺坐的膝上,随后续道:“譬如这茶宜精舍、云林。宜瓷瓶、宜竹灶、宜雅人幽士,宜衲子仙朋。宜永昼清谈、宜寒宵丌坐、宜松月下,宜花鸟间,宜清流白石,宜绿藓苍苔,宜素手汲泉,宜红妆扫雪,宜船头吹火,宜竹里飘烟。”
唐朝以来。自玄宗之后代宗、德宗朝茶仙陆羽手著《茶经》,始有真正之茶道问世。而在这天宝年间,唐离适才连说十五个宜字,皆是众人前所未闻。
处身于初春二月的后花园,观盏中茶香。看眼前俊逸少年口齿清丽。侃侃而言,细思其言语中意境。一时间几人倒还真有出尘之感。
“听着还真有几分道理,阿离接着说!”,这次接话的却是玉真公主。
见自己所说几人听得津津有味,唐离轻拍着李腾蛟肩背道:“心手闲适,披咏疲倦,意绪纷乱,听歌排曲,歌罢曲终,杜门避事,鼓琴看画,夜深共语,明窗净几,洞房阿阁,佳客小姬,访友初归,风和晴日,轻阴微雨,小桥画舫,茂林修竹,课花责鸟,菏亭避暑,小院焚香,酒阑人散,儿辈齐馆,清幽奇寺,名泉怪石。饮茶最忌阴室、厨房、市喧、小儿啼、野性人、童仆相哄及酷热茶舍,以上所言单是饮茶之境,至于其它诸多讲究处,细说起来怕是这半日功夫也不尽够。”
静静听唐离说完,玄宗又端详了手中茶盏片刻后,饶有兴趣道:“贤侄适才所言茶中之道却是前所未见,今日有暇,时令环境也都相宜,莫若亲煎一盏与我等共评?”。
“我有去冬采自桂树的雪水,茶与诸般鼎器倒也算得绝佳,时令正是初春二月,这后花园中春景倒也相宜,坐中有僧人、有黄冠、伯父二人也是不同流俗这雅人,茶友也是难得心闲,说来这些条件聚合,正是煎茶绝佳时候,可惜呀!可惜......”,列举了一大堆适宜煮茶的条件,唐离这最后地两句可惜吊起了众人的味口,玄宗皇帝微一蹙眉道:“既如此,可惜个什么?”。
“可惜诸位适才已经饮过一盏茶,郑鹏的煎茶之法虽有其象,却无其神,茶水比例、火候控制都有大瑕疵,如此煎出的茶水实为大恶,有此恶茶入腹,纵然是我再煎,诸位也吃不出其中清香,没地糟蹋了好茶好水。伯父若是要品茶,也只能期以来日了”,看着正在杨妃身前的小胖球儿,唐离说这番话时真个是满脸惋惜神色。
当日在金州时与唐离朝夕相处,郑鹏本知道他这个未来姐夫有几分小心眼,此时见他云山雾罩的说了这么多,最后果然是将错处着落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小胖球儿却说不出唐离刚才那样的反驳话,唇舌喏喏之间也只能自己嘟起嘴来大生闷气。
“贤侄小小年纪,听你适才这番话,倒还真个有几分名士气”,将茶盏放回矮几,玄宗笑道:“听你煎茶之事,倒是重个‘境’字。也罢,来日就来日,免得你煎出恶茶来就往他人身上推脱。”
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小胖球随即“哼”得一声接上道:“就是!”。
他这孩子气的动作又引得众人一笑,随后席地而坐的几人吹着风随意而谈,话题涉及书画歌舞,坐中皆是雅人,这番清谈真个是各抒已见,其间机锋往来,倒也着实是一大乐事,直到天近黄昏时分,玄宗及贵妃才在玉真公主陪同下出唐府而去,只看他们满脸的闲适笑意,想必对今天此行着实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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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转眼距离天子赐婚已有二十余日,因还在假期,不曾授官的唐离倒也过的清闲,这日上午,他正在书房中随意翻阅书册,却听书房外一片急促地脚步声响起,随即就见满脸兴奋的李腾蛟跑了进来,不由分说拉起他地手向外走去。
唐离见李腾蛟面色并无什么异常,边跟着走,边笑着问道:“看你急慌慌的。有什么要紧事儿?”。
谁知李腾蛟却并不说话。只是拉着唐离来到一个僻静地小院儿外。
“宝珠,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好了吗?”,随着李腾蛟一声喊。宝珠姐妹一人手捧着水瓯,别一人端着一盘切的极细地肉縻走了过来。
几人走进偏院,李腾蛟发声喊:“虎奴,虎奴,快出来!”,应着她地喊声,就听当日那身高近丈的巨汉抱着怀中地小兽走了出来。
巨汉刚一走近几人身前,他怀中那只小兽已先自朝向李腾蛟支吾叫个不停。
“放它下来,放它下来”,一看到这小兽。李腾蛟立即兴奋地招着双手蹦跳叫道。
那巨汉依言放下怀中小兽,这全身洁白的小家伙蹒跚步子走到李腾蛟身边后。边围着她的脚呜呜的叫起来。
“唐离你看,它多好玩儿!宝珠、玉珠。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拿过来!”,拉着唐离在小兽前蹲下身子。李腾蛟接过水瓯。在粉红的掌心处倒出洁白的羊乳,向那小兽喂去。
小兽欢喜的呜呜声中。伸出两只前爪按住李腾蛟的手,用带刺的舌头连连舔个不停,在李腾蛟耐不住痒的咯咯脆笑声中,唐离细细向这小家伙看去。
乍一看它那长相及洁白地毛发,唐离还以为这是如同当日在兴庆宫中所见的波斯猫,孰知此时细看之下,他才渐觉不对,且不说这只小兽那粗壮有力地四肢及呜呜的叫声远非普通家猫可比,单是它吃东西时地两爪前护,旁若无人的姿态,就远不是猫儿能有。
细看着这只小兽的长相神情,再一想到刚才李腾蛟对那巨汉地称呼,唐离猛地脱口而出道:“这是只老虎!”。
见唐离这吃惊的样子,正咯咯笑着地李腾蛟得意高声道:“是老虎,而且是白老虎。”
“白老虎!”,口中喃喃念着这句话,唐离看着这只已经能够自己咀嚼着吃肉的小家伙发傻,后世里他虽然也曾多在动物园里见过老虎,但什么时候能这么接近过?况且还是根本不存在的纯白颜色老虎?
买奴仆时送的一个搭货,居然还就带着这么一只只存在传说中的白老虎,看着李腾蛟兴奋不已的模样,唐离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
将羊乳拌在那盘肉縻上,足有两三斤的份量,这小白虎边叫边吃,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将之消灭的干干净净。
咆饱喝足舒服了,小老虎张着嘴巴虚伸着四肢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才懒洋洋的向巨汉走去。
“准备好啊!”,见小老虎吃完,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李腾蛟扭头对唐离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抓过他的手与自己的一起并着伸向前去,右手已自怀中掏出一柄小小的解刀递向那巨汉。
“你这是干什么?”,唐离正不解的问话,就见对面那巨汉接过解刀后当即面向北方拜伏在地,口中用着一种极其古怪的语言高声念诵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这巨汉所用的语言,但唐离见他那语气动作象极了后世所见记录片中山野部落人祈神时的模样,虔诚的面容、含含糊糊一字一顿的声调,随着巨汉越唱越慢,铜铃似的双眼中流出串串眼泪,唐离竟感到这青天白日下院落中升腾起一股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堪堪等最后一个拖长的音调唱诵完,巨汉复又向北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巨汉做完这一切,蒲扇般大手中握着的解刀已电闪而过,不等到唐离与李腾蛟有什么反应,他们伸出的两手指间处已有缕缕鲜血沁出。
跪地的姿势不变,巨汉一见鲜血流出,口中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唱颂声再次响起,将小白虎驱赶到二人身前,巨汉一把抓住唐离正往后缩的右手,强行将他指间的鲜血涂抹在白虎的鼻子上。
唐离刚才是本能缩手,但他的力气那里及得上巨汉,在地只钢钳般大手的带动下,他指间汩汩流出的鲜血依次抹过白虎的鼻、嘴、耳,随后经过额心一路向后,直到尾际。
直到这一圈走完,巨汉才放过他的手,唐离收回被捏得乌青的手,大怒之下正要喊人来拿住这发疯的大汉,就见适才对他还是不理不睬的白毛老虎边舔着嘴边他的血迹,边蹒跚着向它爬来,眉眼间的神情亲热驯服的紧。
看到这一幕,兴奋不已的李腾蛟连连伸着手,口中迭声道:“快,快,该我了,该我了!”。
为李腾蛟一样施为,等这一切做完,巨汉口中的唱诵猛然由昏昏的低唱变为仰天三声虎下山林的巨吼,吼叫声中,他先是向北三拜,随后又向着小老虎及唐离、李腾蛟二人依次三拜,泪水滚滚之中,面上神色虔诚无比。
看着在腿上磨来蹭去的小老虎,任玉珠为他包扎裹伤的唐离虽然不明白巨汉的目的,但隐约也知道他是完成了某种仪式,静下心神,面有怒色的他正要追问,就见院门处跑进小胖球儿,兴奋的高叫道:“姐夫,姐夫,我姐姐到新丰县了,咱们快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