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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听说老夫人刚才出言夸奖了那个唐离,这……姐姐……我……”,忙忙碌碌的将老夫人等一行安排妥当,还不等站在中门处的郑管家好生透口气,就听一个身穿粗绫的少年蛰摸了上来,缩手缩脚的欲言又止道。
一看见他,郑管家第一反应的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哭天抢地的模样,脸色一变、鼻孔中冷然一哼道:“挺胸抬头,看你那委委琐琐的样子,还想跟唐离争宠?多初费了多大劲儿才说得夫人同意留下你,我更安排你到老爷书房侍侯,你倒好,如今都一个多月了,跟大人连话都说不上三句,天天缩腰塌肩的,唐离,唐离怎么了,都是小户人家出身,你看看人家那气度,一百个你也比不上!哼,没出息!”。
趁势发作了一通,郑管家心气才算顺了些,没好颜色的又瞅了他一眼道:“这一二天,唐离处我就会有安排,用不着你操心,但机会抓不抓得住,就靠你自己了,还不赶紧干活儿去”,堪堪等那粗绫少年转身走出几步,才见他一叹道:“你的事我自会尽心,晚上回去好好说说你姐,就让他别再寻死觅活的了,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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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球儿一直没离开老夫人,早早独自回到小院中唐离百无聊赖下正打算回家一趟,只是刚出了书房门,就见碧儿自院门处走进来道:“唐离,管家让你去一趟,有事吩咐”。
这一府之中,除了使君大人一家,其他人都在管家管辖范围之内,唐离也不例外,吃人饭,受人管,既听了传唤,他也只能暂时放下回家的心思,往前院偏厅处去。
“呦,是唐离来了!好好好,坐,坐下说”,刚一走进偏厅,正板着脸色训斥几个下人的郑管家哈哈一笑,放下手头事物,迎上前来道。
看到郑管家如此反常的表现,唐离心下一个嘀咕,脸上却神色不动的叉手一礼道:“管家你也忙的很,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只是小子才力浅薄,许多事若是办不来,还请勿怪才是。”
有其它下人在侧,唐离这番话的语气诚然算不得恭敬,但那郑管家却是没有半点色变,笑容依旧道:“不说前些日子夫人的褒扬,今天老夫人在府门口夸奖的人可是你吧!当日亲自将你招入府中,本管家今天也是与有荣焉哪!唐离你足堪作为本府家人表率,我正琢磨着等这次职司后请老爷夫人重赏于你,就不要太谦虚了。哈哈,坐,坐下说。”
自进使君府以来,唐离就没见过郑管家的好脸色,今日他如此作为,欲发使少年心下一凛,也无心跟他绕圈子,径直道:“有什么事管家吩咐就是。”
“都是一起招进府来的,你们看看唐离,办事从不拖拉,再想想你们遇事磨磨唧唧的劲儿!哼,都给我站好,稍后再收拾你们”,扭头将那几个家人又呵斥了一遍后,转头间又是一脸微笑的郑管家道:“事情是这样的,眼见老夫人寿诞将至,来贺寿的人也就越多,负责安排招待他们还真是个难事儿,尤其是刚到的两位,都是在长安有名气的人物,这些不知诗书粗手粗脚的奴才还真侍应不了,这事说不得就只好让你支应两日了”。
唐离闻言,微一沉吟后道:“小子的职司是少爷书房伴读,那边儿也离不得,管家你看……”。
“当然,少爷学业是大事,自然不能耽搁,只是这件职司占用的时间短,断不会耽误了明天下午的伴读,这点你无须顾忌”,听唐离推辞,郑管家脸色依旧不变,笑语道。
见他说出这等话来,唐离自知此事再难推辞,遂淡淡问道:“如何支应法,还请管家明示”。
“呵呵,此事倒也简单,这两位尊客长途跋涉,现在正在休憩,身边的使唤人都已齐备,唐离你要做的就是安排好他们明天上午的活动,勿使他们感到咱家使君大人怠慢了他们就是,这二位都是风雅人,阿离你要多花些心思了,恩,就是这么个事,有什么需要你自去找其他下人协办就是”。将这职司吩咐完毕,郑管家目光炯炯的盯住唐离,直等着他出口拒绝,也好趁机作作文章。
“原来是搞接待”,唐离略一寻思后出言道:“这事儿我自当尽力而为,这就告辞了。”
见唐离居然直接应下了差事,郑管家微微一愣后才道:“好好,你去吧!”。
“一个连金州城都没出过的小户人家穷棒子,纵然有几分小聪明,能见过什么大世面?等明天上午老爷见到你那丑态,哼哼……”,目送唐离麻衣远去,郑管家脸上的微笑陡然一冷,嘿嘿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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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朝霞初起,映照的碧空如洗,正是在这样一个日朗风清的早晨,“剥剥剥”的叩门声在金州使君府客舍响起。
昨夜蒙主人盛情邀客,翟琰放量高饮,如今宿醉之下直觉头眼昏沉,隐约之间听外间有淡淡声音传来道:“泥炉已备、薰香方燃,还请尊客起身往后花园一行”。
得小童服侍着起身梳洗毕,崔琰刚出房门,就见此次同行而来的王缙正与一容颜俊秀,气度散淡的少年在低声细语,遂拱手笑道:“王郎官果然好酒量,在下实不及也,佩服,着实佩服。”
“这酒量算的什么!倒是在长安时素不见翟少兄饮酒,某原以为少兄从不近此物,谁知昨夜一见,才知此事大缪,少兄端的是深藏不露”,这王缙是个年约三旬,身穿便装儒衫的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端的是好风仪,与那暴牙黑面的翟琰实在是两个极端。
翟琰闻言,面做苦笑道:“我倒不是不好饮,只是在长安有师尊师兄们在,纵然想喝也只能苦苦忍住,如今既然来了山南,再不好好喂喂酒虫,岂非是太过可惜”。
“好好,这话我记下了,翟少兄若不赠我墨宝一幅,吴生面前咱们再做干休就是。”,王缙这番要挟话语却并不令翟琰害怕,只见他将暴牙一龇,嘿嘿笑道:“家师璧画,向来由我着色,王郎官敢是忘了令兄的新庄不成?若是我因为饮酒之事惹的师傅责骂,只怕为令兄壁画着色时难免失手,介时王太晟责罚下来,嘿嘿,郎官大人怕是也要吃挂落吧!只不知想令兄这等飘逸风liu人物行起家法来,到底是何模样”。
这番话一出,惹的那王缙顿时面做苦色,摇手道:“罢罢罢,此事揭过便是。哎!可叹吴供奉画甲天下,怎么就收了少兄这么个惫赖徒弟,京中人称你为‘滑不溜手’,还真是半点不假!”,话刚说完,二人已是相视而笑。
旁边站着的麻衣少年见是话缝,遂一笑上前道:“二位先生且请往后园如何?”。
“王郎官适才所言差矣,论说起来倒不是我惫赖,只是师尊及师兄们太过于方正。再者,若是真见了家师,可千万别称‘吴供奉’,叫一声吴道子,或者道子先生,他老人家会更喜欢。”,与王缙并肩前行间,翟琰续道:“你老兄要画,我自然不敢辞,只是要拿东西来换才成?”。
“少兄身为道子先生幼徒,一副墨宝如今长安市值达百贯之多,我一个小小的从六品下阶太子内值典设宫门郎,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你法眼?”。听翟琰同意赠画,大喜之下的王缙说话间见他笑的古怪,心中一动,苦了脸色道:“莫非你也是在打家兄的主……”
“好心思,猜的半点不错。钱算得什么!实不相瞒,我近日画成了一幅山水,极得家师称赞,只可惜没个好的配画诗,这意境上不免就差了许多,若是郎官大人能帮我弄出首好诗来,别说一幅画,就算三幅四幅我也应了你”。
“长安名诗人那么多,你怎么偏就惦记上家兄了!上两月我已找他要过四次,现在实在是开不了口……”。
“长安诗人是多,但若论吟咏山水之妙,不说京师,就是这天下又有谁堪与令兄相较,王维、王摩诘,只有这五字,才不负我耗时两年心血的《空山新雨图》,王兄,此时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一把才是”,话到此处,翟琰收了嬉笑,满脸满眼都是渴望神色。
且不说这二人如何言说,旁边领先半步引路的麻衣少年听到他们的对话,却是忍不住身子一顿、莫名起了激奋,心中喃喃自语道:“画圣吴道子、诗佛王维,这些名传千古的风liu人物到底又是何等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