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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皆是些无关紧要的。”沈値翻了好半天的诗稿,失望的道。
冷眼旁观的沈侃顿时松了口气,心说幸好二姐不糊涂,没有明知故犯。同时也不禁后怕,假如说搜出表达爱慕的诗词,那么很可能因深深刺激到了沈沛薇,最终闹出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礼教杀人。
而沈嘉谟明显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只是一摆手,说道:“一把火烧了。”
站在一边的沈沛薇经丫鬟如儿苦劝,已经不哭了,神色麻木的任由沈値将她的心血扔在了炭盆里,很快火苗熊熊燃烧。
沈侃挥了挥手,拨开飘过来的黑灰,这时候也没办法上前安慰几句。
见诗稿烧完了,沈嘉谟站了起来,大概折腾了半天,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当然临走前不忘又狠狠训斥了女儿一场。
从二房出来,依然显得很兴奋的沈値边走边笑道:“前日有个朋友请我为他改改对子,他父母双全,一妻二妾,人家先给写了‘天增岁月人增福,春满乾坤福满门’的老句,不满意,所以非叫我给改成包罗全家福的意思。”
已经开始厌恶他的沈侃随便点点头,没言语。
“五哥,你慢点走。”沈値忍不住笑了几声,“我有意戏弄戏弄他,便提笔改了数字,‘爷增岁月娘增寿,妻满乾坤妾满门’,哈哈!他竟然非常满意,喜滋滋的拿走了,真真是不学无术之辈。”
人家请求你帮忙,你反倒戏弄对方?沈侃越发讨厌他,这又不是名士戏弄不仁的有钱人。
沈侃忍不住说道:“有趣,正好我也认识一个人,其母过几日四十生日,乃附近有名的荡-妇,我就借你这对子改两个字送他好了。”
“如何改?”沈値笑问。
黑夜中,沈侃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天增岁月娘增寿,春满乾坤父满门。”
“好个父满门,哈哈!”沈値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呵呵!”沈侃也轻轻笑了笑,可随即想到自己现在与沈値又有何不同?不该指桑骂槐的拿其母亲的过去说事,太不地道,遂不再多言,告了别径自去了。
还好大笑的沈値没有察觉,不然非得恨死他不可。
一大早,惦记沈沛薇的沈侃带着采冬赶到正落大宅,走到廊下,听到里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门帘掀起,祖母的两个大丫头走了出来。
五短身材,一张小方脸儿的名叫彩霞,今年十六岁,乃是早年家乡遭了灾,父母做了流民,流落到沈家村投靠了沈家。
如今家里在村里租种了沈家二十亩地,为了报恩,将彩霞送进来做了丫头。老太太没有让签卖身契,倒是特意给了她父母十两银子和几匹布帛,两口子一有空便过来帮着做事,也不亚于沈家的下人。
所以彩霞服侍老太太最勤快,性子也好,并且做事心细如发,是顾老夫人身边的头面人物。
另一个名叫彩云,十七岁,长方脸儿,很会说话。彩云姓顾,一家人是当年陪嫁而来的,因此也对老太太很忠心。
见沈侃来了,彩云笑道:“老太太昨晚收到你的信儿,知道二小姐受了委屈,一早便吩咐咱们过去把人给接过来,害得咱们被二老爷好一通冷眼,哥儿该怎么补偿?”
“没说的,有求必应。”沈侃满意一笑。
“那就好,等缺了什么会告诉你。”彩云也满意一笑。
进了屋,如儿等人正在忙着收拾行李,桌上摆满了沈沛薇心爱的小物件。
隔壁,祖母顾氏坐在榻上握着沈沛薇的手,小声说着话,二姐低着头眼眸红肿。沈侃见状没进去打扰,走到大太太周氏身边垂手站着。
沈安的媳妇在回事,说道:“过年的新衣银子,向例是腊月初给的。因今年开支大,短住了,还得迟几天才能发下来。今早四太太说马上就发,先叫奴家来回太太,四太太停一会儿就来。”
生了一宿闷气的甘氏脸色蜡黄,用手帕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周氏皱眉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迟几日不行吗?怎么说?”
沈安媳妇看了看左右,回道:“因有人在背地里抱怨,说了些不中听的闲话,四太太才叫奴家来回。”
周氏说道:“今年天公作美收成好,粮食反倒贱价,各种摊派开销却水涨船高,难道他们都不知吗?一点不体恤吗?你去告诉四太太,说我吩咐的,迟些无妨。若查出是谁在背地里乱嚼舌头,不拘是谁只管办她。”
“是。”沈安的媳妇转身走了。
“唉。”周氏对甘氏说道:“自从你去了金陵,我接了这当家人,才知这其中的难处,任一项银子发的晚了,她们就背地里抱怨。尤其最近几年,家里琐事繁多,幸好有四妹妹帮衬,可她也事情一大堆的,偏偏现在银子不凑手,又短住了。”
甘氏呷了口彩霞刚送上来的参茶,脸色好看了些,说道:“要我说内宅这项银子就免了吧。现在咱们的衣服多,连如儿等大丫头的衣服也穿不了,不如每季将咱们的旧衣挑出来些,给大丫头穿,如此大丫头穿过的匀一些给小丫头,多少节省一项开支。”
“太太说的是。”沈沛文附和道,“这些年女儿也看在眼里,这项银子发下去,她们大多不拿来做新衣穿,不是被家里人要去,就是买些脂粉手帕等不要紧的玩意。”
说到这儿,沈沛文瞅了眼沈侃,继续说道:“何况这旧规是打京城留下来的,银子拿去叫人采买,往往被剥了几层,也不知便宜了什么人。”
“呃···”
沈侃有些尴尬,也不知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占了便宜?只好说道:“侄儿同意裁去此项,不过最好没季多少发些赏钱,不直接发到手里,而是替她们积蓄,等将来嫁人或出去时,手里多了一笔钱,而家里今后多少也能省下一笔开支。确实近年花钱的地方比以前多了,进项却没什么变化,早晚会入不熬出的,二太太和大姐的成算堪称节流,此外还得开源,侄儿想这方是长久之计。”
周氏笑道:“我的儿,你的话说得好,正合咱们的心,就依你了。”
完了!又被设计了,沈侃心说这个锅自己是背定了,此建议一来二去一准倒成了自己的建议。
无所谓,堂堂一个爷们怕什么抱怨?沈侃马上义无反顾的道:“侄儿马上就吩咐老管家,开支日繁,为将来计,先从内宅裁几项规矩,以为表率。时下人人都穿绸缎,本来就不像话!”
看着他识情知趣的做派,连不开心的甘氏都露出了一丝笑容,沈沛文满意站起来,招手笑道:“瞧你的发髻都未编好,乱糟糟的,快过来,我给你梳梳。”
“好。”沈侃忘了沈嘉谟的话,跟着走了过去。
“坐在这儿。”
沈沛文让弟弟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进了内房取出一个匣子,打开拿出牙梳。先给沈侃送了发髻,重新的盘上去,对翠儿吩咐道:“去将那件竹根青的长袍拿来,还有那根玫瑰红的束带。”
甘氏瞧着这一幕,不禁叹道:“自家姐弟本该如此,身正又何必怕影子斜呢?”
周氏说道:“他二老爷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闺女?真是的。”
这边沈侃问道:“姐,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出去见人?得穿得庄重些。”
“四婶都说了。”沈沛文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不停,“给人家修园子可是大事,千万不能耍小聪明,你去了就随随便便指点几句,见好就收吧。不然弄坏了人家的宅子,你拿什么赔偿?还不是得家里出钱?”
“当时我就是一时冲动,我听你的。”
沈侃点点头,他也知道当日冒失了,虽然有来自后世的经验,可毕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也不能把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上头,更不能当成职业。
想在古代过的安逸,无论如何也得做个书生,而四处去给人设计园林,时间久了,岂不成了匠户?
这时沈値走了进来,沈沛文一看到他当即冷了脸,麻利的插好玉钩,拿着匣子转身进了内房。
沈値也知道不受她们待见,先讪讪的上前问了安,走过来说道:“五哥,听说你受顾家老爷之邀,今日要去他家里相看风水?”
“他家修缮宅邸,我去凑个趣而已,当不得真。”沈侃神色淡淡的。
沈値笑道:“那我帮你,在金陵住了那么久,什么华屋没见过?回头五哥得了好处,不忘赏小弟几两就成。”
沈侃见摆脱不了他,无奈的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