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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使劲撞碎了窗扉,铁木道长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可是当着史义挽的面,他又不好伸手去揉。随意瞥了瞥吓得面如土色的史义挽,铁木道长心里很是满意。
“仙长……我们,我们可以走大门进去啊……反正,反正其他人都被迷药迷昏了……”
史义挽两股战战,体如筛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他原本以为铁木道长只是来教训教训自己这个这个顽劣不堪的笨学生,可是眼见铁木道长不仅把张希凡全家人都用迷烟给放倒了,现在还要费力的“破窗而入”,这这这,这是杀人放火用习惯了的手段吧!
想到这里,史义挽心里更加害怕,他低下头去,开始偷偷思量着,等会趁铁木道长不注意,自己应该往哪儿跑才好。
“哼!”铁木道长不屑的冷哼一声,根本懒得去回答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
这种不走大门,非要破窗而入的震慑行径,可是你一个教私塾的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他再也不多看史义挽一眼,自顾自的从窗台上跳进了屋子里。反正路已经带到了,这个体弱如瘦鸡的私塾夫子,能不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就行了。
“嘿嘿嘿,我看你们能跑到何处!”望着从屋门闪出去的两道人影,铁木道长阴测测的自言自语,然后便提着铁木剑飞快的追了过去!
“嗯?应该是跑到这间屋子里去了……”
借着熹微的星光,看着那扇厢房门半掩着,铁木道长一步一步的故意走得极其缓慢。现在那个黑面小子和那两只未成气候的小妖孽放着大门不跑,居然跑进了没有关门的厢房里,他反倒不急着去抓人了。
他心里存了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思。
哼,敢惹道爷我,我就要让你们在惊恐中无力的痛苦等待着!
他嘴角挂着冷笑,慢悠悠的踱到了那扇半掩的厢房门前。刚想清清嗓子,说几句彰显自己的场面话,谁知那道黑漆漆如猛兽洞口的房门里突然就蹿出来一个矮小的身影,把铁木道长吓得往后一跳!
还敢自己跑出来?!
等到模糊辨别出了来人的五官,铁木道长放下心来,然后不屑的笑了笑。这个黑脸小子那张黑乎乎的脸,在这黑漆漆的夜幕里的确很是吓人;可若是光用这张脸就想吓住道爷我,你也太天真了吧!
道爷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小子!想不到吧,道爷我找****来了!念你初犯,识相的就赶紧交出那两个小妖孽和摄魂铃,再让道爷我好好教训一番,今天的事就算了结!不然,惹怒了道爷我,我叫你今天就知道什么是上天无路,下地无……。”
铁木道长还待大力呵斥这顽童一番,哪知这个黑脸少年却是一言不发的就冲了过来,自己遂及不妨之下,竟然被他狠狠的撞进了怀里!
“咚!”
两人一起扑倒在冰凉的石板地上,铁木道长的脑袋被狠狠的磕了一下,疼得他泪眼花花。
想不到自己还未动手就先吃了这个闷亏,铁木道长心里大怒。他一把使劲推开了在自己身上乱捶乱踢的黑子,飞快的爬了起来。望着面前这个愤懑的盯着自己的黑脸少年,铁木道长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既然自己找死,也罢,也罢,道爷今天就成全你!
“唰!”他右手手腕一扬,一道冷冷的乌光隐隐泛起。铁木道长紧握手中的铁木剑,笔直的就朝着黑子那不住起伏的瘦小胸口刺去!
……。
……。
望着那道在眼前不断放大的乌黑剑尖,黑子心里一惊,背后直冒冷汗。刚才一鼓作气,含恨冲向了铁木道长,他扑在这个恶毒的道人身上尽情发泄了一番拳脚之后,双手已是酸软无力,而心底的那些勇气也被耗得干干净净了。
没了勇气的支撑,心底那些被死死压抑的惊恐又迅速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不停蔓延着。他一声大喊,手脚并用,慌慌张张的就往院子里爬去。
那道剑尖如跗骨之蛆似的紧紧跟来了,那种危险的气息也如毒蛇一般往自己身上袭来。黑子大惊失色,慌不择路的一头扑进了漫天的雨幕之中。凉凉的雨滴不停的拍打在那张黑乎乎的脸上,他那遭逢大变后昏沉沉的脑袋猛然一清。
自己,自己就要死在这个道士的手上了吗?
可是,可是……
“不准你欺负希凡哥哥!”
厢房门后一道焦急的稚嫩女声突然传来。
黑子听得亡魂大冒,这声音不是芸儿的还是谁?
这个小丫头,竟然直接跑了出来!
黑子身体一僵,慌忙的停下了脚步。
他想朝着厢房门口大声呼喊芸儿,让她自己赶紧逃走。可是未等他喊出声来,他就感觉腰间一紧,一个柔弱温暖的小小身躯便牢牢的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呲!”那道乌光猛然没入了芸儿的后背!
芸儿一僵,双手缓缓从黑子腰间滑落了下来。她有些费力的抬起了小脑袋,因为巨大的痛处,那两道弯弯如新月的淡淡蛾眉紧紧的挤在了一起,可是那苍白的精致小脸仍是努力的露着笑颜。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黑子那紧张的黑脸,似乎想要把他完完整整的烙印进心里。
“芸儿,你,你……。”黑子眼眶通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他抱着芸儿坐在了冰冷的雨地上,急得说不出话来。
“轰隆!轰隆!”夜幕远处有雷声低吼,细雨骤然变急,豆大的雨珠哗啦啦的就从夜幕上撒了下来。
“打雷了,希凡哥哥,芸儿,芸儿好怕……”小丫头的声音苍白无力,像是风中的柳絮,随时都要随风而去。她把头轻轻的往黑子怀里靠了靠,娇小的身躯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
“别怕,别怕……哥哥,哥哥在这里呐……”黑子哽咽着低声安慰芸儿。他弯下腰,努力的替芸儿挡着漫天的雨珠。雨水如同万千道箭矢狠狠的射在他瘦小的后背,尽管被打得生疼,可他却恍然未闻,眼中只有怀里那个白色的娇小身影。
“嗯……”芸儿在黑子怀里低低应了一声,像是要沉沉睡去。
“呲!”呆立一旁的铁木道长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将手中的铁木剑给抽了出来。眼见自己真的刺中了人。他的心里一片大乱。他平日里在铁木观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杀人了。也顾不得装什么“得道高人”了,他倒提着铁木剑,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往院子大门跑去。
“好疼,希凡哥哥,芸儿,芸儿好疼……”随着剑尖骤然抽离后背,芸儿浑身一震。她轻声痛呼,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没事的,芸儿,你会没事的……”黑子如在梦中,低声喃喃。他伸手轻轻捂住住芸儿后背的伤口,却是摸到了一些温热的粘稠液体。低头细细看去,借着熹微的星光,手掌上那抹鲜红在黑沉沉的夜幕中显得是那么的刺眼。
那是血!那是芸儿妹妹的鲜血!
“哗,哗,哗……”黑子指尖上的鲜血缓缓的滑下,伴随着天幕上落下的雨珠,一起滴落在了地上的水洼里,溅起了无数的细小水滴。
四处飞溅的细小水滴,像是一朵朵盛开后转瞬便凋零的花朵。
那些转瞬凋零的花儿。
有的鲜红如火。
有的纯净如水。
更有的,浑浊如尘,一如惹起了记忆里的尘埃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