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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个妃嫔并无特色,暂且略过不提。众妃正式参拜之后,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正要散去时,我忽然开口唤住贤妃:“太后前儿说身上好多了,精神也大好。今天天气不错,姐姐陪妹妹去看看太后吧。”
贤妃垂眸思忖片刻,继而抬首道:“这个时候恭献刚醒,只怕还没用膳,臣妾陪着公主用过膳再陪娘娘去探望太后可否?”
我怡然一笑,轻轻点头:“那最好不过了。”
用过早膳,我携了昭靖往太寿宫走去。太寿宫建在木林深处,虽说夏日清爽幽静,到了秋日也渐觉萧瑟。一路上风声不止,枯叶漫天,偶有常青不败之树,却在一片荒芜中显得格格不入。我心思一动,略有感伤。人与树木是一样的,身边的人都凋零枯萎,独留你一个其实也未必相适宜。譬如太后,与她同龄相识的人大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在宫中长盛不衰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孤独的活着罢了。
遥遥看见太寿宫烫金的题字,我示意跟随的宫人在太寿宫宫门外等候,只带了柔嘉柔仪两个人进去,以防人多惊扰太后静养。宫女们见我和太子前来,连忙入内通报。片刻,几个人从殿内走出,躬身请我进去。
太后没在正殿,反而在偏殿的软塌上养神。我放轻脚步过去,盈盈拜倒:“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可大安了?”
太后抬眼看了看我,又看到了昭靖,目光倏得一亮,连连起身含笑道:“靖儿也来了?”
昭靖人小,却已经懂事认人,口中咿呀唤着皇奶奶便向太后怀中扑去,太后连忙抱住他。
“让哀家抱抱,这两日可又重了么?”太后极喜爱昭靖玉雪幼嫩,疼爱得不得了。又询问了我昭靖日常起居作息,方才放心。
太后身边的李姑姑带了一些点心来给昭靖食用,昭靖只喜欢其中一道炸奶油卷子,吃了两个像是觉得不够,所以索性跟着李姑姑去小厨房再拿一些,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太后和我。
“新晋的妃嫔你可都见过了?”太后不咸不淡问道。
我点头,说道:“几位妹妹都见过了,皇上眼光很好。”
太后漫不经心,一边用银签子吃着时令水果,一边道:“皇帝心思不多,也未必喜欢后宫那么多人。你入宫三年,应该知道皇帝的脾气,这些人大半是贤妃和昭仪做主选来的。”
我仍旧不动声色,淡淡道:“那便是贤妃姐姐眼光颇好了。”
太后闻言,轻轻一笑,搁下手中的银签子,直视我道:“你既知道主要是贤妃做主,当日也不该完全辞掉选秀之责。仪蓝那孩子心高气傲,不喜屈居人之下,做事情有时候也没有分寸。你是皇后,就不打算辖制她么?”
我笑得端庄适宜,徐徐道:“儿臣虽然掌理六宫,但许多事已经力不从心。如今有孕,更是把孩子看作第一大事。何况选秀之事颇为伤感,选中的妃嫔一旦入宫,几乎就没机会与家人相见,儿臣觉得为难。”
太后睨我一眼,不悦之情呼之欲出,我只做不觉。她冷淡道:“那你的意思是选秀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所以让你不忍。你身为皇后,应该通晓大义。皇家开枝散叶何等重要,皇帝已经二十六岁,膝下只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比之前朝君王,未免单薄。”
我浅然而笑,恍若乖巧温婉:“于理儿臣明白,于情仍旧不忍。昨儿见过儿臣哥哥,兄妹一别六七年,也几乎认不出了。他回京前曾特意转道去了江南老家,拜见了父亲,所以还交给儿臣一封父亲的家书。夜里儿臣细读,更觉得嫡亲天性颇惹人伤感。”
太后起初有些不耐烦,听到我提到父亲,不觉变了脸色,神情也怏怏忧伤。
“定国公给你写信了?”太后怔了片刻,问道。
我假若不觉太后的异样,只作随口不经心:“寻常家书而已,但思亲之情却无从掩盖。儿臣动容一夜,深知为人长辈颇为不易,这才约了贤妃姐姐带了昭靖来探望母后。”
太后怏然忡忡,问道:“定国公辞官一年有余,不知在江南过的可还好么?”
我道:“家书中怎会言及自身半点为难让亲眷忧心?江南毕竟是父亲老家,又有不少亲朋好友,想来父亲能在山水中颐养天年。”
太后深深一叹,眉间的悬针纹越发明显。她憾然:“江南温湿,定国公几十年不曾回去,这一时间可能适应?若不是玥儿去的早,只怕他也不会想不开回江南养老。”
我听闻她提起母亲,怒火腾然而起,却不得已压制住了,只做忧心之状:“母亲因小产而亡,父亲既失嫡妻,又失幼子,自然难过。如今儿臣月份越大,也越来越担心自己身子不济,保不住孩子,也像母亲一样……”
“不许胡说,”太后厉声打断我,“皇家血脉,天子之妻,岂会不得上苍庇佑?”
我抚着小腹,无限温柔,也无限决绝,一字一句说道:“天灾可免,儿臣只怕人为。宫中歪风邪气从无停止,儿臣也是有心无力。”
话音落定,殿中良久无声,只余下水漏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
太后深邃的目光凝视我许久许久,我傲然不惧,迎着她的目光坦然与她对视。话及至此,她也该明白我的来意。我是无从控制整个后宫,总有看不见的阴霾会悄然将我笼罩。唯有太后,唯有一手遮天的太后,她才是我能依傍指望的人。
当然,这依傍也只是暂时而已,我终究不能一辈子指望她。
末了,她无声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精算和了然:“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莞尔:“为了孩子,什么都是值得的。靖儿已经一岁,想来太后也希望看到他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一起长大。”
太后沉吟片刻,徐徐说道:“其实你现在自保之能已经不弱,譬如童氏,你这不是处置的很巧妙么?”
“运气而已,那盆栽放在儿臣寝殿良久,若非机缘巧合,只怕儿臣难以发觉。何况,”我眼珠一转,“贤妃姐姐精明能干,又选了这么多聪慧敏捷的妹妹入宫,儿臣心有余但怕力不足。”
太后的护甲“嗒”得一声敲在楠木软塌上,崩掉了一颗珍珠,连带着镶嵌那颗珍珠的镶胎也崩落了。我亲自起身,捡起地上的珍珠和镶胎奉与太后:“珠胎本无罪,何必蒙尘中。是怜惜还是丢弃,但凭母后一句吩咐。”
太后看着我手中的珍珠,静默不语。时间过的缓慢而又煎熬,我情知现在不要太后一句准话,要走将来的路只怕难上加难。
“皇奶奶……”
内殿忽然被打开,李姑姑抱着昭靖走了进来,昭靖只瞅着太后依依而笑。
太后的神情不自觉的变暖变柔,她含笑起身,从李姑姑怀中接过昭靖,问道:“靖儿吃够了没,若是喜欢,皇奶奶叫人多做一些送去未央宫给你好不好?”
昭靖还听不太懂,但晓得太后是真心疼惜他,便笑着吧嗒一声亲在了太后脸颊上。太后忍不住笑出声,望向昭靖的目光越发柔软。
转身,目光触及到我,太后深深看我一眼,道:“皇后有身子不要拘礼,快起来吧。”
我起身,昭靖伸手要我抱,我遂顺势从太后怀中抱出昭靖。
“皇后手中拿着尖锐的东西,别伤着靖儿,你快拿过来。”太后吩咐李姑姑道。
李姑姑连忙上前,我手心一张,珍珠和镶胎落在李姑姑的手中。太后扫视一眼,漫不经心取下小指的护甲,道:“这护甲上的珍珠松了,你拿去尚宫局叫修一修,修好之后哀家仍旧戴上。”
李姑姑恭谨答应,我轻轻松了一口气。
在太寿宫又闲聊半日,也便到了巳时末。我目的既已达到,便打算带昭靖回宫,却不想宫人通传,原来是谢婉仪来给太后请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她行礼问安并挑不出一丝错处,奈何那张脸酷似朝露公主。太后看在眼中,只怕刺心。
然她自己并不知情,又何其无辜。我心中轻叹,盼望她将来少些向太寿宫请安才好。
“谢婉仪坐吧。”太后随口道。
谢婉仪谢了座,仍旧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自冬日之后少见你在后宫走动,今儿怎么来给太后请安了?”我刻意避开小产二字,只捡着时间段问她。
她淡淡一笑,看样子已经彻底放下了。她道:“自小产之后,臣妾整日忧伤,也来不及侍奉皇上太后和娘娘。如今入秋了,不比夏日里天气暖和,所以牵挂太后凤体,看是否需要添添保暖的衣服,防止感染秋寒。”
话毕,她转身示意她的贴身宫女珍杏。珍杏会意,立即上前,手中捧着一件灰鼠皮大氅。
我打量那大氅两眼,不觉赞叹道:“鼠皮虽不是特别难得的东西,但要做这样一件大氅,毛色几乎完全一致,拼接也力求天衣无缝,只怕也是极难的。何况儿臣瞧这大氅油光水滑,一点不逊于狐皮貂皮等料子,正是稀有的绝世佳品。”
太后在宫中见惯富贵,而乍见到此物也不觉惊诧。她不肯表现出来,但喜爱之情已无需斟酌,点点头吩咐李姑姑收下,便是满意的意思。
“这东西当然不及狐皮貂皮贵重,只是灰鼠皮毛轻薄,做成衣服也不厚重,所以便有了想法做一件奉与太后。这节气穿狐皮嫌热,穿锦衣又嫌冷,披这样一件大氅,既轻薄又刚好抵了寒气,最相适宜不过了。”谢婉仪娓娓道来,切身为太后考虑,当真懂事。
果见太后道:“东西也就罢了,难得的是你一片精巧心思,哀家喜欢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