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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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师父没告诉我是在修仙 ！

    当玄霜的大脑冷静下来时，发现自己正双臂前伸，手肘微曲，已经贴近到师父身前，只要再晚回神儿个一两秒钟，就要将这比自己还要略高一分的修长身影揽入怀中了。

    “唰”地一下，玄霜的后背登时汗湿了一片，他硬生生地刹住脚步，浑身僵硬，伸出的两只手臂不自觉地上下晃悠着。

    “师父，这、这——”

    结结巴巴地“这”了好一会儿，一线灵光在玄霜脑中闪过，他将双臂晃动的幅度加快，手掌也握成了拳头，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高声道：

    “这太过分了！”

    一边暗暗哀叹“师父您这是犯规！妥妥儿地！弟子差点把持不住了”，一边恨不得算上两个大脚趾，为自己的临场快速应变能力点上四个赞。玄霜一心多用，嘴上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带卡壳的：

    “就凭师父，想去哪里去不得？对了师父，您想去哪儿？又是哪帮混蛋不带您去？甭搭理他们。咱们师徒完全可以自行前往嘛！”

    “唉——”

    未曾言语，焱颜先长叹了一声，其中包含着满腔抱憾之意，让玄霜伪装成分居多的激愤之情瞬间化为十足真意。

    方才为了应对尴尬的局面，玄霜说的话都是顺着师父的意下来的，基本没过脑子，现在稍一琢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是长老院？”感受到师父周身盘踞的低气压，玄霜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们不愿师父加入前往冥蛉谷的队伍？”

    “正如霜儿所言。”

    这时焱颜已经收敛了情绪，只有眼神还显露着不加掩饰的失落。

    这里并不是适合谈话的场所，玄霜请师父进到竹楼中小坐，亲手调配了一杯特饮，献给师父品尝。

    焱颜端起花朵造型的水晶杯呷饮了一口，眯了眯眼睛，说道：

    “是英慕花蜜？”

    “正是。”玄霜解说道，“弟子早先得知，英慕花花对火灵根修士具有相当的滋养功效，就寻了一窝灵蜂交给阿甲伺弄，前阵子割了第一茬蜂蜜。”

    说话间，玄霜将装有英慕花蜜的小玉瓶双手献给师父。

    “霜儿有心了”。

    焱颜收下玉瓶，情绪大为好转。取出寒星竹竹沥给玄霜斟上，自己端着蜜水，讲起自己方才的遭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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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焱颜应召来到长老院，刚刚进入议事厅，就被一位修士拿着罗盘上下好一番比量。

    焱颜的头脑灵光，她当即明白这罗盘应该就是宗门新研发出来，鉴别修士是否被冥蛉转变的法宝。

    现在正是特殊时期，自己当日在冥蛉谷留到最后，此后又一直未归，焱颜明白，自己被长老院怀疑是再正常不过了，也就压下了心中的几丝不悦，任其施为。

    当然最后什么异状也没有发生，那位修士下去之后，在场的郅清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

    将那日在冥蛉谷中的遭遇详细解说了一遍，又细致地回答了长老们提出的数个问题，议事厅内的气氛渐渐缓和了许多，焱颜便于此时提出，自己愿加入征讨冥蛉谷的队伍。

    郝徵长老率先开口道：

    “长老院此番派人前往冥蛉谷，目的是为了接回谷中未被冥蛉转化的修士，同时探查谷中情况。届时将有宗门内合体期大能修士带队，刑律司罗长老为向导，各个门派均有代表加入……焱峰主重伤初愈，最宜静修，无需如此劳顿。”

    焱颜才不相信他们组团去冥蛉谷只为了一日游，刚要说些什么，又有其他数位长老发言附和郝徵，焱颜明白局势已定，便缄口不语，没再做无用功。

    “这是觉得我见到‘穆心’以后下不去手，担心我去的话，会把人放跑了吧？”

    回想一下，在得知“穆心”的真实身份之前，自己的确在行动时显露此意，当时在场的罗长老或许就看出来了。虽然现在自己决心已定，不会手软，但长老院恐怕很难相信。

    焱颜面无表情地走出长老院议事厅，一个预想不到的人迎上前来。

    “焱峰主请留步，家师命我在此恭候多时，还请您赏光到府一叙。”

    来者是一位年轻女修，穿着一身浅碧色衫裙，面容清隽秀美，满头乌丝被梳成单螺髻，只以一枚青玉发簪装饰。

    焱颜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了。上回各门派齐聚混元宗，共同商讨冥蛉谷开发事项时，百合代表仙音门前来，身边还跟了两个徒弟，这一位就是其中的芙蓉。

    也没问“百合仙子邀我何事”，焱颜直接道：

    “前头带路罢。”

    芙蓉面上一喜，毕恭毕敬地行在前方，不多时两人便来到混元宗专门接纳外来访客住宿的闾琯峰。

    闾琯峰并不是单独的一座山峰，而围聚在一起的众多大小峰头的总称。

    仙音门名列天元大世界二等宗门之首，其代表百合仙子暂居的峰头算不上最好，但位置也相当不错了，还能与来自仙音门的其他随从人员完全独占整座小山峰。而那些排在三等以下的，就要与其他门派同居一峰了。

    焱颜随芙蓉落到某处小山峰的峰顶，一座由白玉堆砌而成的精巧宫殿坐落其上——正是她早已熟悉的“百合宫”。

    进到其中，被芙蓉引一张圈椅上，焱颜与百合仙子并排而坐，中间只隔了一张小几。令她略感意外的是，百合竟一反常态地正襟危坐，面色凝重。焱颜将疑惑藏在心底，不动声色地端起牡丹奉上的灵花仙露。

    不多时，百合命两位弟子及几位随从全部退下，大厅霎时间变得空荡荡的。

    “阿颜，你可知道，贵宗刑律司罗綕长老将一位女修自冥蛉谷中带回，指其为‘冥蛉人’？”

    焱颜轻轻颔首，道：

    “吾知。”

    “当日贵宗召集各宗门代表公布冥蛉一事，期间将这女修带了上来。她浑身被烧得焦黑，体肤面容俱毁，却还有一口活气……”百合乌溜溜的眼珠蒙上一片水雾，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她被罗綕活生生地当众剖开丹田，取出已经变为冥蛉子的金丹，展示给在场诸人……”

    放下杯子，焱颜一言未发，她知道百合要说的是什么了。

    果然，就见百合仙子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那女修名叫长寿，是我已故师妹幽昙的亲生女儿，幽昙临终前将她交付我照顾，这次去冥蛉谷的名额还是我给长寿争来的……”

    百合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哭得娇躯直颤，香肩耸动。

    焱颜暗叹了一声，起身来到百合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权作抚慰。

    百合猛地搂住焱颜腰际，埋头痛哭起来，泪如泉涌，却无法浸湿焱颜的法衣，如断线珍珠一般，顺着衣摆串串滑落到白玉地砖上。

    待她哭声稍歇，焱颜低声道：

    “长寿为我所伤。”

    圈住焱颜蜂腰的玉臂僵硬了一瞬，百合缓缓收回双臂，她坐直身子，仰起头来，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

    “我知道是你。”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我也知道穆心之事。我且问你，他们被转化之后，当真再回不来了？”

    焱颜直视着百合红肿的双眼，沉默了许久，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百合神色颓丧地向后一靠，低声说：“我知道的，这不怪阿颜，穆心那个样子，你一定也非常难过。但是——”

    语气一转，正色道，“有资格获取入冥蛉谷名额的，无不是被各宗门寄予厚望的精英弟子。混元宗为免‘冥蛉人’出谷，将冥蛉谷封闭月余，期间不知又有多少人如长寿、如穆心一般被冥蛉入体，折在里面。

    “这些‘冥蛉人’必不能留，然而与阿颜亲密如我，亦难免心生……不满，其他门派可想而知。即便冥蛉谷的出现，是各门派商讨一致的结果，但当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混元宗的弟子们恐怕都不会好过。”

    说完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百合握紧焱颜双手，恳切道：

    “阿颜在外须要留心，切不可大意！便是你那好徒弟……也要看住了！”

    这些事焱颜全都心里有数，但密友有此遭遇，还能郑重其事地告诫自己，这让炎颜心中受到很大触动。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伸出纤长的玉指，绕着百合的眼眶描摹了几圈，将那些有碍观瞻的红肿消去。

    百合双颊泛红，腼腆一笑，然后拉住焱颜的手，将她拽回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坐好，手仍不肯放开。

    “还有一件事要说与阿颜听。”百合仙子压低了声音，道，“我找到含笑师妹了，可是却不见廖斌。”

    焱颜心中一惊，不由得紧紧攥住百合的玉手，急切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合被攥得一疼，但眼睛眨都不眨，也没说要把手抽出来，低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焱颜。

    前段日子，百合仙子带领徒弟在外游历，不经意间来到一座小城镇中，与一位偶然相遇的筑基女修一见如故。这女修姓赵名兰，是在当地势力最大的赵家家主的嫡孙女，她邀请百合仙子等人至家中做客，百合有意收她为徒，便欣然应邀。

    元婴老祖上门，赵家家主率领全家老小出门相迎，百合一眼就认了出来，站在前排的赵家长媳，也就赵兰的生母，正是自己多年不见踪迹的小师妹含笑！而旁边那位长相敦厚的赵家少主根本就不是廖斌！

    自收徒之后，百合行事稳妥许多，她见含笑状似不识自己，也没贸然上前盘问。

    酒席宴间，百合询问其身世，含笑自称母亲早亡，父亲是一位散修，与赵家上代家主是旧友。几十年前，父亲阳寿将近时来到此地，将自己托付给赵家，还与赵家前代家主约定，将自己许配给现在的赵家少主，婚成不久，她父亲便去世了。

    这些话百合一个字都不信，但见在场的其他赵家人，包括现任的赵家家主都是一副“正是如此”的表情，毫无不自然的地方，便按捺住心中的惊疑，不动声色地吃完这顿饭。

    当晚百合潜入赵家，趁其含笑熟睡时探查其神魂，果然有所发现：含笑的识海被封禁了一部分，记忆还被人为改动过。

    百合有心将封印解开，但以她现在的实力竟然无法撼动丝毫。可见当年施此封印的人，至少也是化神修为。

    “我本应将含笑带回仙音门，请前辈大能将她的封印解开，但——”百合轻咬樱唇，迟疑道，“但是，我发现含笑身怀有孕……况且她在赵家生活安逸，夫妻和美，我实在不忍心……”

    焱颜沉声道：

    “所以现在只有你我知晓此事？”

    “嗯。”

    “这封印必须解开，”焱颜毫不犹豫地说道，“廖斌师弟不知身陷何处几十年，唯一的线索就在含笑的识海中，虽然本命魂灯未有变化，但——”

    “阿颜心疼师弟，我就不心疼师妹了？”百合面色不虞地打断了焱颜的话，声音也冷了下来，“若含笑被带回仙音门，被迫与夫君幼子离散，恢复记忆后她又当如何自处？”

    “为何要将含笑带回？”焱颜惊讶地问道，“吾现为化神后期修为，或许已能解开那封印；即便现在不成，吾突破至炼虚期亦不须太多年岁；或待吾师出关之后，请她出手相助。”

    “……”

    百合仙子沉默了半响，再开口时，语气重又柔和下来：

    “是我想左了。阿颜，待冥蛉之事得出结果，我们就立即动身。”

    离开“百合宫”，焱颜忍不住飞到莫师叔所在的文水峰转了两圈，从峰中的记名弟子口中得知，莫师叔上次露面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给大家分发了些功法和法宝之后，又继续闭关去了，至今未出。

    怀揣着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可怕猜想，焱颜心思沉重地回到丹碧峰，也不进丹云殿，就在徒弟住的竹楼外徘徊，仿佛这样就能将盘踞心头的阴霾稍稍驱散似的。

    当玄霜回到丹碧峰，兴高采烈地喊着“师父”时，焱颜心头蓦地一松，豁然开朗，暗道：

    “即便事实当真如我所想，我不是莫师叔，霜儿也不是廖师弟——我们师徒绝对不会落到那步境地的！”

    除了含笑之事暂且不便说出，焱颜将其他事情全都讲给徒弟听，末了师徒俩讨论了一阵子，达成的结论是：目前只能静观其变，就算想要自行进入冥蛉谷，也要等这支队伍先进去一趟再说。

    第二天，一支三百来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冥蛉谷，人人都是元婴以上境界，不久前刚刚结婴的砺剑峰峰主祁刃也在队伍当中。

    几日后，这支“考察队”传回来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消息：

    冥蛉谷空了，一个人影都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