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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晚晕了过去。
没了意识,勾出窗户的尾巴松掉,她继续往下坠落。下方是裙楼,尾巴重重地击在楼宇边沿,发出轰然的声音,却没能阻止下落的势头。
刚停下车的龙易抬头往上看,眸色倏然收紧,一道鬼魅的影子闪过,龙易快如闪电,起身跳起,一把将即将落地的殊晚捞住。
他身体一转,平稳落地,
殊晚已经晕了过去,眼睛安静地闭着,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
龙易疑惑地看她。
夜晚的写字楼一片漆黑,一辆车从大楼的阴影处滑出,在夜色中飞驰而去……
殊晚醒来,眼帘中映出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脑袋轻轻转动,殊晚打量着周围,不远处有仪器架,玻璃试管瓶瓶罐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玻璃房里忙碌,殊晚只看见他的背影,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浮出水面,她坠楼了。
下半身传来隐隐的痛,她还没死,正躺在一张床上,长长的尾巴拖在地面。
她现形了。
泛着金属冷光的仪器,不,这是实验室……她要被解剖,被片成一片片……不,殊晚从床上跳起。
她仓惶逃离,尾巴却传来剧痛,骨骼断裂的痛楚,殊晚身体不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转过头,殊晚心头大骇,赶紧爬起,她无法变出双腿,滑行着逃离。
“你醒了?”穿白大褂的人说话,“你别乱跑……”
殊晚必须得跑,她跌跌撞撞逃跑,龙易赶紧跑过来制止她:“你受伤了……”
“你放开我……你滚开……”殊晚发出惊骇的吼声,她与龙易揪打在一起,龙易试图制止她,她却像只疯狂的野兽,桌子被她的尾巴扫翻,玻璃试管哗啦啦落地。她的力气大得超乎想象,当然,龙易并不怕她,可他又怕再次伤害她,“你停下来,别动……”
殊晚不听,她疯了似的攻击他,这个试图解剖她的白大褂,乒乒乓乓的声音四起,整个实验室被搞得乱七八糟。“我是龙易……我是你哥……”龙易大喊。
殊晚什么都听不见,眼中满是惊骇,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龙易好不容易制住她,她仍试图用受伤的尾巴还击。看出她的惊惧,龙易大喊:“好了,我跟你是一样的!”
另一条华光粼粼的长尾出现在房中,水桶粗细,在屋中扭动盘曲。
殊晚怔怔地看着它。
她总算安静下来,龙易轻抚她的背心:“没事,别害怕了。我们是一样的。”
殊晚难以置信地看着龙易。
龙易把她抱回床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他坐在床边:“我刚才在做基因比对,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你是我的亲生妹妹。”
“亲生妹妹?”殊晚满眼都是疑惑,她有个哥哥吗?她看着他蜷曲的长尾,他的尾巴也是白色,粗壮有力,背面有少量浅淡的水青色花纹。
“现在你得告诉我实话,你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吧?”
“我没有父母。”因为受了伤,她的声音不大,“婶婶在江边把我捡到,她说那时候我只比巴掌大一点点,她把我养大,为了帮我上户口,找了一户人家办了出生手续。”
“你多大?她什么时候捡到你?在哪条江边?”龙易刨根问底。
殊晚一五一十回答:“我今年二十岁,婶婶在清水市的江边捡到我,她说那是个傍晚,我在江边的泥潭中挣扎,她把我带回了家。那天是四月二十一,所以她就把那天定为我的生日……”
随着她的陈述,龙易眸色越来越深:“对,那天是四月二十一,二十年前的四月二十一发生了一件大事,一架载有一百八十名乘客的飞机坠落在c市,飞机撞上了医院。而在那个医院里,我的母亲刚刚做完手术,我的妹妹早产,医生说,她死了……”
对,就是那天,他的妹妹在下午出生,医生说那是个畸形,一个怀胎六月早产的畸形,也许潜意识里医生早就觉得她活不了,草草地检查了一下便下了死亡的结论。她怎么会死呢?她有着强大的基因。被一场意外推入江中,顺流而下,冲到两百公里之外的清水市,于傍晚时被严寒梅捡到。
他的妹妹还活着。
龙易心潮涌动:“你肯定是我的妹妹。”
怪不得会长得像他呐!
殊晚呆呆地看着他,她找到了同类,而且是哥哥……最深沉的心愿得以实现,难以置信,殊晚觉得自己在云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她试探着问:“你的基因比对做出来了?”
“本来就快出结果了,现在……”龙易看了一眼烂摊子,“全毁了。”
“那就是不能完全肯定了?”殊晚只想要一个同伴而已,老天砸下来一个哥哥,这惊喜来得太突然。最怕欣喜后的失望,得到后的失去,殊晚拽着被子,似乎不敢相信现实。
“稳妥点也好。”龙易是个纯正的理科男,重新取了注射器过来,抽了殊晚一点点血,看殊晚目光怯怯的,他说:“你不用怕,这是我哥的房子,不过我把地下室改成了实验室,我大学时主修的是生物科学,dna亲子鉴定做起来很简单……”
他把血封存起来,把殊晚的手放进被中:“睡吧,你需要好好恢复身体。爸爸妈妈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我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买了机票飞过来……”龙易轻笑一声,“你不知道,爸爸特别想有个女儿。”
“睡吧。”龙易说。
殊晚受了伤,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尾部撞在裙楼导致尾部骨折,她暂时无法变成人形。身上的伤痛让神经格外脆弱,龙易让她闭上眼睛,她便闭上,很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睡得并不安稳,殊晚再次睁开眼睛时,两张脸出现在眼前。
“她醒了。”欣喜的女声。
一个温和美丽的女人,和一个成熟英俊的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醒了。”薛彤捋了捋她的头发,对上她疑惑的眼,和风细雨道:“我是你妈妈……”
妈妈……殊晚讷讷地看她。她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留了一头波浪长发,眉目柔和,脸部保养得极好,若不是岁月让她沉淀出温和娴静的神韵,几乎辨不出年纪。
“这是爸爸。”薛彤迫不及待地介绍旁边的男人。
殊晚愣愣地转过视线,男人和龙易模样有几分相似,若不是薛彤介绍,殊晚要以为这是传说中的龙易的哥哥。
殊晚目光有些恍惚。
“你是不是好痛?”龙泽关切问道,蹙起英挺的眉,“怎么会受伤了呢?”殊晚头部被撞击,此时仍有瘀伤,龙泽心痛如绞:“爸爸没有保护好你,那一年没有保护好,现在也没有……”
一语触痛薛彤的伤心事,薛彤悲从中来,泪如雨下:“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医生是那么说……他们还送了一个很小的骨灰盒,我们把你安葬了……”她哭得伤心,龙泽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不是回来了吗?应该高兴才对……”
殊晚脑子混混沌沌,如坠云里雾里,颤颤地伸出手,薛彤一把握住她的手,淡淡的温度从手上传来,殊晚讷讷道:“我很好。”
“你好就行……其实我很高兴……太高兴了……”薛彤语无伦次,“你哥哥是个笨蛋,他说他早就遇见了你,可到现在才认出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我女儿……”
她又哭又笑,悲喜交加,后面站着龙易,还有另一个面容英俊的男子,比龙易年龄更大些。殊晚怔怔地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像是电影里的画面,殊晚分不清她到底是看客,还是戏中人。
抑或这本身只是一场梦。
一切转折得那么快。她从高楼跌了下来,随后便有了哥哥,有了爸爸妈妈……
龙泽拉起薛彤:“好了,她需要休息。”
“嗯。”薛彤开始柔声哄她,“乖乖睡觉,要早点好起来。”殊晚在梦呓似的吟哦中闭上眼睛,温暖的手掌,喜极而泣的眼泪,柔和的笑容……所有的一切杂乱交错,电影里的画面胡乱闪过。
这是梦。
告诉她,这不是梦。
这是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大床,头顶是漂亮的水晶吸顶灯,衣柜,鲜花,驼色的墙纸……一切都那么陌生。殊晚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妈妈,妈妈……”她跑到走廊上,仓惶而茫然,急得快哭了:“妈妈……”
龙泽闻讯赶来:“妈妈在厨房做早餐。”本就伤到了骨骼,乱奔乱跑,何时才能痊愈?他担忧地责备道:“怎么跑出来了?你要好好休息。”殊晚怔怔地看他:“爸爸?”她惶恐不安,“我以为我是在做梦,醒来看不到你们,我怕你们都走了……”龙泽心绪如潮,错过了那么多年,才等到这一声“爸爸”,声音竟有些哽咽:“爸爸不会再丢下你……”
莫说殊晚觉得这是梦,薛彤亦觉得不真实,生怕一觉醒来,成了南柯一梦。既兴奋且担忧,薛彤一夜未睡,索性起了床到厨房中忙碌。殊晚胃口大开,直称赞:“妈妈做的饭好好吃。”薛彤心头异常欣喜,看着她的模样简直入迷:“你长得真漂亮。”
“那是因为妈妈长得漂亮,还有爸爸长得帅。”殊晚十分正经地回答。薛彤被她逗笑:“这孩子,咋这么会说话呢?”
“妈妈,我晚上可不可以跟你睡?我怕醒来又看不到妈妈,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殊晚用恳切的目光看龙泽,怕他责备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就睡一晚上,明晚就把妈妈还给你。”薛彤哈哈大笑,忍不住去揉殊晚的头发:“我受不了了,女儿咋这么可爱呢?”
薛彤直把她爱到骨子里去,真不可思议,忽然就多了个女儿,还是如此漂亮可爱的女儿。
殊晚睡过去后,薛彤守了她好一会儿,出门时直埋怨龙易:“你们长得这么像,怎么会认不出她呢?”早点认出来就好了,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拿什么都不换。
“她胆子好小,小得让我无法与她强大的基因联系起来。”龙易第一次见到她,她吓得躲到床底下去了,不过四五个男人而已,她有必要怕吗?“而且,她好像有点笨……”
“你才笨!”薛彤接近暴走状态,“她明明聪明又可爱,最讨人喜欢……”
殊晚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伤势恢复得很快,薛彤每日嘘寒问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去过哪儿,想去哪儿……还有那二十年的过往,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她说严寒梅待她极好,衣食无虞,薛彤几乎想落泪,那个人抢去了她的母亲的位置;但若说不好,只怕又要伤心欲绝。
龙泽的话要少些,常坐在旁边听她们说话,这日拿了笔记本进来,说:“你回来了,得把你的卧室重新装修,看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设计师专为年轻女孩子设计了几款,梦幻的淡紫,可爱的粉红,纯洁的白……殊晚是极好说话的,房子本就很漂亮,何必重新装修?
她已经幸福到极点,忽然之间,她就有了家,有爸爸妈妈,有两个哥哥,还有大嫂谢瑾,柳絮也来看她,还有外公外婆……他们全都围着她,说不出的欢喜与快乐,殊晚的心被撑得满满,仿佛满天都是幸福的泡泡,她在其中飞翔玩闹。
龙家的欢声笑语,慕家则是愁云惨雾。殊晚坠楼,不见踪影,生死不明,慕皓天把国际金融中心方圆三百米翻了个遍,只找到殊晚的手机碎片。
六百六十米的高楼……想一想都胆颤心惊。
回到慕家,慕皓天与慕父彻底闹翻,这个导致灾祸的罪魁祸首,慕皓天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把她和赵长鸿关在楼顶?我一直都尊重你,敬爱你,三年前你要把中朗的股权给我,我觉得在你手上,或是在我手上有何差别?可你后来不断逼我,根本就没把我当儿子!”慕皓天快疯了,面目狰狞,“现在,中朗的股权已经到了我手上。我告诉你,我不会跟程家联姻!我要跟程归燕解除婚约!”
他浑身似乎在燃烧,慕父几乎被他吓到。
“如果她真死了,我就把中朗搞垮,你跟赵长鸿,谁都别想得到!”
六百六十米的高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难不成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