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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轻轻带上,房间只剩沈寂和温故两个人,沈寂看了眼温故拿在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摞在床头的一沓资料,不由得问:“怎么,在家休息也要工作?你这么拼命,你下面的人会很难做。”
温故精明带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不由得挑了下眉:“难做?竭尽全力就是了,没什么难做的,我们温家花钱请他们,就是要他们努力工作,如果不能达到要求让爸满意,也就没有资格再留在温氏,更没有资格在我温故身边与我共事。”顿了下,抬手贴上沈寂脸颊,细长的手指仔细摩挲着他隽秀的五官轮廓,声音轻飘飘的,却充满了极致蛊惑,“你说,是不是?”
沈寂定定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难看出她此刻确实很不舒服,却强撑着身体坐得笔直,看着他的眼睛也是带笑的。他想,时光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那一年认识她,她还是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眨巴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听着大人说话。她今年二十四岁,很聪明,懂得人情世故,也懂得如何可以得到更多,不知何时起,她收敛了小时候的顽皮任性,变得从容优雅,嘴边永远挂着含蓄而得体的笑,像是一颗棱角尖利的石子被岁月磨砺的丰盈圆润,似乎只有他,才能在那双饱含笑意,无辜又美丽的眼睛里,看到心计和狠毒。
良久,他跟着笑了,握住了她贴在他脸上的手,在她的注视下放在了唇边,轻轻吻了下:“是。”
“对了,过几天是l城电视节颁奖礼,sg投资的两部剧都入围了,到时候,你也要去的吧?”温故笑着问。
l城电视节筹办十八届,在国内绝对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国际电视节,届时各家电视台、新闻媒体,制片公司,娱乐圈知名影视明星以及众多电视台的代表,将有数百人齐聚一堂,参加这一国际电视界的盛会。而这样一场盛会,当然不会缺了sg的代表人物。
沈寂笑笑:“当然。”
“我跟你一起吧!”没有询问,是肯定的口气。
沈寂看了温故一眼:“好!”
沈寂陪温故聊了一会就走了,温故坐在床边,听着他的脚步声到了楼下,然后逐渐远去,突然敛起了唇边的笑,叫住了正要关门的阿朵。
阿朵把着门扶手,胆战心惊的看着温故。
“是谁打电话叫沈少爷来的?”冷冰冰的声音,与刚才柔情又优雅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阿朵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怯怯道:“是,是我。”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温故一双黑亮的眸子凌厉的盯住她,毫不客气的问。
阿朵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下去,试图解释道:“我看大小姐不舒服,就想,如果沈少爷来,小姐应该会开心……”说着意识到自己做错,赶紧躬身道着歉,“对不起小姐,我错了。”
温故收回盯在阿朵身上那道冷飕飕的目光,转而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声音平静的听不出半点情绪:“我不舒服我自己知道就行,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叫沈少爷来。”顿了顿,“尤其是我病着的时候。”
阿朵不能理解,寻常人病着不舒服的时候,都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可以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为什么温故不是这样?
阿朵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可是,阿朵不明白,为什么呢?”
温故没答,也没有生气,像是有些疲惫,她放下手中资料,懒懒的闭上了眼睛。
阿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回应,于是轻轻关上了门,下楼去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温故缓缓睁开眼睛,有些出神的看着刚刚沈寂坐过的地方。
为什么?问得真好!
她当然不会告诉别人,因为难看。她不能这样说,不能让他看到她虚弱疲惫的样子,任何有着瑕疵不够优雅美丽的样子,任何时候都不能。
温言在病床上只躺了两天,就匆匆出院了。
这两天里,顾珩一次都没来看过她,俨燃也没有,倒是俨燃的助理来过一回,送来了果篮和鲜花,十分客气的表达了感激之情,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是俨燃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她没说,温言也没问。
所以除了沈寂和岚姨,就再没有人来看过她了,想想去年俨燃生病住院的时候,顾珩几乎天天陪着她,她的两个助理一刻不闲的忙前忙后,粉丝送来的玫瑰花和康乃馨,还有千纸鹤许愿瓶之类的礼物堆满了整间房,慰问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而她就每天做好饭送来,看着顾珩一口一口喂俨燃吃下,她却还黑着脸,老大的不满,直嚷着难吃,但只要顾珩一皱眉,她就会立刻抱住他,娇媚地笑着说我吃我吃……
女人撒娇,是因为有人在乎,如果哭了闹了没人理,没人心疼,撒娇就变成了一件奢侈浪费的事,一种神经病的行为。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顾珩对俨燃的真心,他喜欢她,不是对从前那些女人的搪塞和敷衍,而是真真正正的重视和在乎,他想要这个女人,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蛮横霸道和偶尔的坏脾气,甚至想到了某一天,他会抓着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睛,真诚又慎重的对她说嫁给我,做我顾珩的太太这样悦耳动听的话。
那时候的他,一定忘了曾经有一个人,也被他这样温柔对待过,她也曾躺在他的怀里,枕过他的手臂,抿起嘴角笑着听他说好听的话,讲有趣的事。
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一句话,千人万人行一路,几个移身不移步。顾珩的世界已经有了俨燃,再也容不下一个她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马路两旁的街灯次第亮起,温言没叫车,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这座城她整整待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充满了陌生,茫然,和无法看清的混沌,没有归属感。她低着头,听着街道上的车发出响亮的鸣笛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又被风扯得破碎,无论怎样放缓脚步,还是慢慢的,一步步走到了顾家大门口。
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前两盏熟悉的探路灯,自己也觉得好笑。
五年来,她拼命的想要逃离,甚至不畏惧走上一条漆黑泥泞的小路,到达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哪怕蓬草丛生,荆棘满布。
可是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走回到了这里。
门前的灯依旧亮着,院子里很安静,温言琢磨着顾珩已经回来,于是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进了大门。
大厅灯火明亮,顾珩独自坐在长长的餐桌前,看着丰盛饭菜,没动筷子,像是在等着谁。而岚姨站在他身边,见温言走进来,对她招了招手。
“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再去给你做点。”
“不用了岚姨。”温言走过去拦住岚姨,“我不饿,不吃了。”接着在顾珩身边站定,看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恭顺道:“少爷,我回来了。”
顾珩没看她,也没说话,像是根本不在乎她去了哪里,回不回来,灯光下他双眸冷冽,沉如寒渊。
对于顾珩的态度,温言早已习惯,所以已经麻木,也不愿意再费心思去猜他所思所想。岚姨皱皱眉,又有些担心的看着温言,突然抬手小心拨开她的额前刘海,看着她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才长舒一口气:“还好没落下疤,不然就难看了,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没男孩子喜欢看你怎么办。”说着就把温言往楼上推,边推边说,“先上去休息吧,我一会端了饭菜给你送上去。”
温言还没说话,顾珩低沉的声音冷冷响起,在这沉闷的夏夜尤显得沙哑不耐:“要么坐下来吃饭,要么就别吃。”说罢拿起了筷子,漫不经心的夹着菜。
流动的空气刹那冻结在他冰冷的话语里,岚姨想反驳,他伤人的话却再度传来:“岚姨,你的工作难道不是照顾我,而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忙东忙西吗?”
“可是这样会饿坏的。”岚姨有点生气,不就一碗饭吗,顾珩至于因为这点事跟她较劲?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饿吗?”
声调突然被拔高,口气里带着森冷的逼迫感和从未有过的轻慢,温言和岚姨不约而同愣住,这样凌厉而充满怒气的声音显然不能同平日那个精明冷静的顾珩划等号,一向心直口快的岚姨也不知该说什么,顾珩从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半晌的沉默。温言抬眼盯住顾珩,从她进来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看她,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揣摩不出他眼底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心有点疼,为岚姨,更为自己。她抿了抿泛白的唇,嘴角浮起苍凉的笑:“对不起,少爷用餐吧,一会儿我会下来收拾的。”说着给岚姨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的脚步声很轻,仿佛整个人都是虚渺的,随时随地都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岚姨看着温言清瘦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句,“这么瘦,来阵风都能吹跑,还老不吃饭,以后得给她找个男人好好管管。”顾珩拿着筷子的动作一滞。
顿了片刻,夹了口菜到嘴里,干巴巴的嚼了两下,皱起眉头:“太咸了。”
岚姨的眼睛还在看着温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老了,手艺不如从前了,少爷吃惯了温言做的饭菜,以后她不在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