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记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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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然人自己房间里，心客厅那边，煤矿职工议论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按照职工们说法，林为民和吕治国全面主持龙泉煤矿改制工作，准备实行股份制战略改造，将采矿权、矿山机器设备和土地等固定资产，经评估折算股份，一部分股份由册职工按工龄长短和职级高低分档持股，另一部分出让给业内知名盛华集团，引入先进管理经验和型矿山设备。

    这个方案吸取了前十年贱卖国有企业，国有资产流失同时，老板官员吃饱、厂长经理狠捞、下岗工人y哭无泪教训，全员持股保证了职工队伍稳定，引入技术实力强、市场门路广盛华集团，能让龙泉煤矿上一层楼，股份出让收益还可以由市zhèng f支配，投入本市几个民生项目。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盛华集团自恃实力强大，态度非常强势，给出条件相当苛刻，导致改制进程受挫。

    改制领导小组副组长、市国资委主任尤建刚，领导小组成员、龙泉矿山公司总经理兼煤矿矿长黄智勇，这两位则力主把煤矿资产分拆出售，盛华集团全面接手矿山，职工整体转岗，位于市区较好地段老家属区，交给杜诗泉锦隆集团进行商业开发，土地增值部分用于买断职工工龄。

    这个方案看起来很美，其实和破产没有本质区别，龙泉煤矿职工被买断工龄，转岗到盛华集团，还不是任凭人家揉搓？要下岗就下岗，要开除就开除！

    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企业破产兼并大há，导致无数工人下岗、家庭陷入困境，这才过去几年？

    但是这个方案理所当然得到了盛华集团和锦隆集团支持。

    盛华专业从事矿山经营，希望能拿到全部矿权而不是持股，同时把老职工视为包袱，被买断工龄转岗职工，和全员持股相比，他们愿意接受前者。

    锦隆集团就不用说了，如果搞股份制改造，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介入窗口，只有分割出售才有大利润空间。

    前段时间是林为民一方占上风，职工们满心盼望改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引入盛华管理和技术，矿上效益能好点，因为全员持股，说不定还能分红呢。

    谁知吕治国双规，林为民露出颓势，尤建刚、黄智勇方案重得到市领导――主要是副市长雷正福支持，上午由国资委主持，矿方分别和盛华、锦隆签订了意向xing协议，晚上杜诗泉就带着人到煤矿家属院来，为拆迁进行商业开发“征集居民意见”。

    职工们气不打一处来，除了痛恨黄智勇、杜诗泉之外，也迁怒于吕治国，要不是他贪污受贿事发，怎么会弄成现局面？

    林为民也中枪无数，本来职工们赞成他方案，但现说什么都有，有人说他住别墅区，以他工资收入根本买不起，还有人看到他和非常漂亮女人，一块坐挂渝州牌号高级轿车里边……

    齐然听得暗暗吃惊，难道林为民真是贪官？

    他努力想把这个念头从头脑中驱除出去，感觉单单是怀疑，也是对林嫣亵渎，那么清澈高洁女孩子，怎么可能有个贪官父亲？

    ………

    齐然晨起样子，把父母都吓了一跳，两只眼睛里都有不少血丝。

    “哎呀儿子，学习也要注意身体嘛，来来来，今天吃两个蛋，蛋黄富含暖磷脂，补脑，”鲁爱华往儿子碗里塞了两只荷包蛋，她是矿上厂医，喜欢蹦几个医学名词。

    齐然昨晚没尝到王梦桢厨艺，又和林嫣市民公园见面，误了饭点儿，胡乱吃了碗小面填填肚子，这会儿早饿了，把鸡蛋狼吞虎咽吃下去，又抓起包子就着豆浆吃。

    看着儿子吃得香，鲁爱华心头有点酸，鸡蛋是富含暖磷脂，可对于即将中考儿子来说，又算什么补品了？毕竟家里情况摆着……

    “吃了妈妈爱心早餐，中考一定过线！”齐然夸张拍了拍肚皮，把嘴一抹背起书包出了门。

    鲁爱华欣慰笑了，虽然矿上效益差，家里又要拆迁，幸好儿子越长大越懂事。

    近半年首次逃课齐然，惴惴不安走进教室，出奇是王保峰并没有训他，哼了一声就算了。

    昨天齐然和林嫣都逃了课，王保峰觉得市里情况还不明朗，没到和林嫣谈话时机，那么单独把齐然训一顿，就显得有些厚此薄彼了――他这个班主任，还是量做到对学生一碗水端平。

    齐然想和林嫣说话，没找到机会。

    五一节放假之前后一天，早自习气氛比平时活跃，初三三班教室里除了此起彼伏英语单词背诵声，还涌动着一股股暗流。

    青net心总躁动，即使残酷中考即将来临，五一节三天假期不可能任意潇洒，但女生们能去街头饰品店买点心仪头花，再捧着一本小说冷饮店消磨个把小时，男生们可以相约着到网吧，联几场星际、s，就已是毕业班学生幸福时光了，

    多人议论着昨天逃课两位，当然，比起默默无闻齐然，林嫣受到关注要多得多，除了赵子聪恶狠狠把齐然盯了一眼，其他学生都猜测林嫣昨晚突然离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林为民一手提拔吕治国被双规，以及近市里面纷传小道消息，答案就已经呼之y出。

    万婷婷意味深长瞥了林嫣一眼，故意后排卢露面前感叹：“怪不得她家那么有钱，住豪华别墅，穿国际大牌，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女生往往存着点互相比较小心思，经常谈论衣服、头花之类话题，班上谁买了名牌衣服，谁鞋子是阿迪限量版，万婷婷都一清二楚。

    唯独林嫣穿衣服既低调又恰到好处衬托出她清丽气质，连见多识广万婷婷都有很长时间没能弄清品牌，直到一次体育课，无意中林嫣脱下外套内衬上发现了绣花标记，网上一查，价格令她这种家境不错女生都感觉可望而不可及。

    卢露撇撇嘴，云淡风轻拢了拢头发：“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花就行了，有些事啊……何必呢？”

    听到这话男生女生，对卢露不无羡慕，大概也只有富家公子小姐，才有底气说这种话吧，毕竟，绝大多数人都必须花费心血和劳力，去挣钱养家糊口，哪能像她说这么轻松。

    “班长这次，唉，希望不要影响她中考发挥吧！”一个鼻梁有雀斑女生同情看了看林嫣。

    旁边男生也忍不住了：“就是嘛，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现又不搞株连九族。”

    林嫣xing格清冷不易接近，并不代表她高傲孤僻，恰恰和部分出身官员家庭、动辄颐指气使小公主相反，非常善良、乐于助人，谁学习上有什么问题，请教她一定会得到耐心解答――但也仅限于此了，男生们如果妄图以此来接近她，总会无法面对她那清冽眼神，只好默默败退。

    大部分同学，把同情心给予林嫣。

    恰恰如此，才是大难堪，有时候同情本身就是种打击，许悦兰感觉到同学们时不时投来同情目光，就忧心忡忡看了看同桌，不禁寻思假如自己处同样境地，肯定已经无法承受这样屈辱了吧。

    何况这个清丽无瑕女孩！

    许悦兰悄悄准备了一包纸巾，她很想告诉好朋友，如果想哭你就哭吧，我陪你。

    没有，林嫣静静翻看着英语课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纤细手指握着钢笔，刷刷刷奋笔疾书，把一些重点和习题抄笔记本上。

    专心致志少女，沐浴着从窗口洒进教室晨曦，金sè阳光给了她完美剪影。

    许悦兰侧着头看了一下，发现林嫣抄写都是些普通重点，作为冲击中考状元尖子生，她应该早就掌握了这些知识点啊，为什么又要抄写一遍？难道是借此转移内心苦闷？

    许悦兰心又揪了起来，她碰了碰林嫣胳膊：“你抄这些做什么？”

    “复习资料啊，我答应帮人整理，”林嫣抬起头，揉了揉手指，小小伸了个懒腰：“哈，做这个还挺累。”

    倒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似乎没有受到家庭影响变得灰心丧气。

    印着漂亮花纹笔记本上，娟秀字迹排列得整整齐齐，看翻开厚度，已经写了小半本。

    中考即，林嫣不复习重点难点，努力冲刺中考状元，却为别人整理复习资料？许悦兰惊讶睁大了眼睛：“谁？”

    旁边位置上几个同学听到她俩对话，此刻都支起了耳朵，林嫣确实会热心帮同学解答难题，但绝对不会替人抄这么厚厚一本笔记呀，看那笔记本厚度，显然她昨天家抄写到很晚呢！谁有这么大面子？

    “一个朋友，”林嫣清冷容颜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融化，就算瞎子，也知道那个朋友她心目中地位。

    酸，苦，几个暗恋林嫣男生，朝着满天神佛许愿，如果能拿到那本笔记，就算付出再大代价也值得呀！

    可惜，哪怕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是给他们。

    午后，实验楼天台，带着墨水味道和少女体香笔记本，被林嫣双手捧着递到齐然身前，少女眸子晶晶亮亮：“给你。”

    “嗯，”齐然重重点了点头，本来想要问关于林为民事情，可看到林嫣清冽眼睛之后，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了。

    两人并肩坐天台，少女讲解着中考重点难点，少年微微侧着脸，捧着写满字迹笔记本，专心倾听着仿佛天籁语声。

    这一刻，校园广播站正播放陈慧琳《记事本》，歌声悠扬：

    翻开随身携带记事本

    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响起手机铃声，打断了午后静谧。</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