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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闵河两岸仍灯火通明,二层小楼中传出姑娘的笑语声,轻纱曼妙惹人流连。一处雅间中,锦衣公子微闭双眸,面容精致俊秀,下人进来小声传了话,公子睁开狭长的凤眸,里面一丝阴厉透出。他挥了挥手,让那弹琵琶的姑娘退出去,接着一身量瘦削的男子闪身进来,跪拜道:“公子。”
庾邝唇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把玩片刻茶杯,这才幽声道:“怎么,她去了?”
跪在地上的正是蒙拓。
他的脸色变了变,垂头道:“回公子,是有位姑娘去了,但…并不能确定是昌毅侯府四姑娘。”
“…哦?”
蒙拓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见公子注意力仍在茶杯上,看不出喜怒,心里一紧,急忙又解释道:“小的…按公子的吩咐特地扯出了和姬二小姐的关系,可她却没有放松下来,那头笠是一直戴着的。不过看那说话的气度…不似寻常人家,应是昌毅…”
“废话。姬洳的事情,以容芜的作风,是不会放心假以他人之手的。”庾邝冷笑一声打断他,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道,“你刚刚说,除了容芜之外,还有别人在场?”
“是的公子,不过那就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路人,最后也被容四姑娘给斥走了!”
“哼,也算容芜的运气好,被个路人搅和一番…不过,她也应该没有对你起疑心,回信给她了吗?”
“已经交给她了。”
“那便好…”庾邝撂下茶杯,嫌弃似的一把又推的远了些,“这段时间你继续装病在那丝绸铺子里等消息,平日里不要轻易露面,让范嫂多挡着。军营那边…我已吩咐下去了人,不多时就会把你的遗孤身份传出去,届时慕容左将军定不会弃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副将之子于不顾,只要见到的左将军…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蒙拓眼睛一亮,头低的更深急切道:“是,是是…公子放心,小的定不会辜负公子期望!”
“好!只要你事做的漂亮,你的身份便不再是一个无名小卒,若你再有点本事真的能把姬洳搞到手,这一世就是享不进的荣华富贵了。”庾邝狭长的眼角扫向他,看到他贪婪的丑陋面容不禁一阵恶心,脸瞬间拉了下来,不等他再千叩万拜就冷声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当雅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庾邝推开了窗户,外面的夜风呼地拂面而来,夹带着娇笑喧闹声,但他的面色却是沉静似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庾邵已经不在了,对于姬晏的设计也在多年前便开始准备了,但一切进行起来却比他预想的要难上许多。
最开始的想法是将庾邵的死引到姬晏身上,虽然没有证据,却可以引起不知情者的猜忌,毁去几分他的名声。然而后来他发现,他小看了闵京城这群看似不务正业公子哥们的心性,无论是对死去的庾邵、还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公子晏,他们之间的友谊都不是凭空口几句话就能打动的…终归是低估了姬晏的名望与地位,若再多在此出做文章难免会引到自己身上,这条路只得作罢。
姬晏本身太过于坚固不容攻破,那就只有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姬洳,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在多年前他就率先寻到了慕容左将军战友的遗孤蒙拓,这些年来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直到如今时机成熟了才让他从军,继而安排与姬洳的偶遇。果不其然,上辈子姬洳看上了这个少年,这辈子又奋不顾身地投入了进去。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蒙拓的身份是慕容左将军自己发现的,继而认其为义子,而他与姬洳的相遇也不似这么早,而是等到了他已经成为将军府公子后才在某次宴会上相识的,因此所遇的阻碍也不是很大。
但如今他可不会放过这一个好机会,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些时间,一切就都不同了。
姬洳和蒙拓如今的身份变得犹如鸿沟遥不可及,而姬洳能够寻求帮助的,只有容芜一人。以蒙拓一人,拉下贵女两人,再加上让姬晏在继承世子位的关头陷入焦头烂额,实在是太过划算。只可惜,容芜的运气太过好一些,竟然全程没有露脸,如此只有让他稍微再做下安排,才能彻底将她也卷入这件事,私见外男,情书相传,名声尽毁,水到渠成。最终再让未来的靖宁侯夫人谢氏得知她得所作所为,那么对于害了自己女儿的人她也绝不会容许嫁入姬府。
其实此事将不将容芜牵扯进来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这步棋,他的目的只有利用姬洳来搅局,毕竟从上一世的情况来看,蒙拓生性贪婪,姬洳的后半辈子全靠着娘家扶持勉强度活,可谓拖后腿拖到了一定程度。姬洳之后,后面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许多步棋在等着姬晏,再强的存在,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强不可摧。
至于对容芜的设计,全部出自于澍玉公主司马妗。不知为何这位公主殿下对容莹可以忍耐,却独独视容芜为眼中钉,达到不可不除的地步,两人达成协议后,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为了将容芜和姬晏分开。
对此庾邝感到万分可笑,若说姬晏对容芜好,那是毋庸置疑的。但上辈子做的再多,最终也换来了容芜被捆于敬天台活活烧死的命运。从庾邝来看,姬晏对容芜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落得这个结局,说实话他都觉得是让姬晏得到了解脱。、
姬晏对容芜好没错,但庾邝认为那绝不是爱。就如同上辈子姬晏最终看破红尘入驻朝恩寺,发誓永不复出,庾邝将其归结于姬洳的不幸以及谢氏之死,在他看来,姬晏是无欲无求的,唯将亲情看得极重,于是这一世他才将一切棋子都安排在了他的亲人身上。
至于容芜,毕竟与司马妗连了手,顺便满足一下盟友的要求也未尝不可。况且这一世的容芜也改变了太多,已经在无形间对他造成了层层阻碍,再加上她看向自己时那明显带着提防与厌恶的眼神…
庾邝狭长的眼眸眯成一条缝,轻轻关上了窗户,也阻断了外面的热闹。
“谁叫你不够安分,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