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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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浅淡的床头灯光，在漆黑中忽明忽暗的晃着，小白一个人躺在床上，又一次辗转反侧起来，因为又想起了一些事，那就是今晚在那偌大的广场上，当滢儿即将带他离开的时候，他又想起，就在那广场临近的街边，本还应该有着一所学校的，那应该是滢儿曾就读过的初中，他似乎曾在一场寒冷的秋雨中在那门口等待过滢儿，可是却又想不起，那一次的等待究竟为何？而当他被这思绪牵引，陷入更深的回忆时，脑海中却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少女的映像。

    那又是一个冬天的早晨，他还记得，那一天，那映像中的少女是穿着一件天蓝色棉袄的，冷风中，脸蛋已冻得通红，而小白与那少女一街之隔，在那校园门口擦肩，那一瞬，用余光偷偷的望着那少女，感到即害羞又心疼。而这少女的映像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却又不是滢儿，似又是那午后时光中，灵动的少女，这让他整个人又不好了。

    这天夜里，当小白在迷蒙中终于睡去，又回到了梦中的离暮，发现自己正置身那草木繁花中的屋阁，此时那屋阁门扉半掩，寂静的月影沿着门扉涌入着。雪见老师又换作一席碎花锦裳，依然与小白保持那一线的距离，而就在两人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尊铁锅正架在炭火之上，火光中，阵阵水雾幻化，雪见老师不断的侍弄着那锅中的食物，缕缕香气逸散在空气中，这让雪见老师看起来又是那样的美好。小白感受着那空气中诱人的味道，心中戚戚似有舒缓，虽然他记得传说梦中是没有嗅觉的，但觉得如此好手艺的雪见老师真的是美好的，而就在这时，雪见老师突然侧目于他，两人四目相对，雪见老师目光炽烈，闪着光彩，那感觉又似那映像中灵动少女的眼睛，让小白的心又颤动了。

    雪见老师，这些天一个少女的映像总会出现在我的脑海，可是我又真的想不起她是谁，你的眼睛好像她啊，可以告诉我，你是她吗？小白看着雪见老师的眼睛又陷入忧愁。

    小白，那个人不是我的，也请不要把我与她比较，虽然那样我会很开心。雪见老师说着眼中竟闪起向往。

    哦，雪见老师，那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每当我可以想起一些和滢儿有关的事时，她又似曾出现于那同样的场景中，感觉却更加强烈，这让我觉得不好。

    小白，那个女孩却和滢儿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可是我该怎么说呢。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雪见老师，那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呢？

    小白，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告诉你些什么，但我答应过你，我是会帮你想起一些事情的。请相信我。咱们先把东西吃了好吗？

    哦，没事的，雪见老师，我是不该这样着急的吧。

    这个晚上，当鱼锅煮好的时候，两人又相对无言起来，屋阁之内静默的可以听到一切微小的声音。雪见老师不停的为小白碗里舔着鱼汤，目光温柔，又化出一股无形的力擎着丝绢为小白擦拭起嘴角，这让小白又感动极了，又觉得失忆前的自己又和雪见老师发生过怎样缠绵的故事，值得这样的美丽的女子对他垂青。

    火光中，雪见老师不断的为小白舔进鱼汤，小白一碗碗吃着，越发觉得美味，又觉得雪见老师或许本名又是叫做杰米扬的，所以才做的出这样美味的鱼汤，又如此的热情。可是这样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了，因为又想起，那个能做出美味鱼汤的杰米扬，似乎又是个男子，而关于这个男子的故事里，却还是有一位会帮他一起敬客的妻子，那么雪见老师莫非就是那杰米扬的女人吗？想着，心中又泛起一丝失落，而自己为什么又会感到失落呢？这感觉又是很对不起滢儿的，这样的感觉不好。然后又觉得，或许一会那个叫做杰米扬的男子就会不知从哪里来到他的面前。因为小白竟与他的妻子如此暧昧不清，便会再弄上几盆鱼汤，逼小白全部喝尽，直喝到小白再也不想踏进这屋阁半步。这真是细思极恐的事情。

    当然亦或许事情又全然不是这样的，雪见老师虽然可能与那个杰米扬是有关系的，但也只是同样都是俄国人的关系，所以也才做的出如此美味的汤，而小白这样想着，又越发觉得靠谱，因为这样想，雪见老师便又可能就是那个通讯录中的冬妮娅，他们真的有过那白桦林中初雪的午后，雪见老师直到现在，依然对他一往情深。

    小白慢慢吃饱，又不自主撒起癔症，雪见老师看小白那迷离的眼神，脸上又闪过更大的迷醉，似小白这个样子，太让她喜欢了，后来又幻化一股无形的力将小白的手牵绊，不由分说要带小白去往外面。这又让小白有些并不情愿，因为这鲜美的鱼汤还没有喝够呢，而并不再多劝他喝汤的雪见老师，便也却不会和杰米扬有着太多的联系了，想想，这真的又是一件令人无比悲伤的事情。

    雪见老师隔着空气牵伴着小白的手，直带小白向屋阁外的森林中走去。在那黑暗的林中，点点萤火飞舞，虫鸣清脆，婆娑的月光，稀疏的照进林间，在两人身上晃起树叶的影子，雪见老师那美丽的眼睛是这林中最明亮的光。

    而小白跟随雪见老师的脚步，在这林间穿行，不觉已离开那小屋很远，林间静谧幽深，虽然雪见老师就在他的身边，小白却又感到一丝惶恐，不知雪见老师要带他去往何处，不禁脚下慢了起来。而雪见老师感受着小白的脚步，亦明白小白的心意，又用那迷醉的眼神望向小白，对小白说，请相信她，与她同往。

    朦胧的月亮，在天空中忽明忽暗的闪着，将森林晕染成一片蓝色，小白与雪见老师栖身在这蓝色之下，整座森林都充满了蓝色的暧昧。突然小白的眼前变的豁然开朗起来，她们已来到了这森林的边缘。这森林的边缘正临于一处水潭之上，月光在潭中洒落一片清辉，一条迅疾的水瀑顺着山岩流泻，注入潭水，繁茂的藤萝在山体上缠绕生长，开出粉色的花朵，月夜之下，晚风习习，被吹散在空中，落入水潭，顺水漂流。这水潭比那屋阁边的水潭更加富有诗意。

    小白站在这森林的边缘，看着夜空下，突现的诗意，这落满浅淡月影的潭水，不觉间，心中一颤，整个人也感到一阵神迷，而雪见老师看着小白，眼中闪过满足的光，嘴角的微笑甜美极了，然后突然将身上薄薄的锦衣脱下，跃入潭中。那洁白玲珑的身体，反射着月光，令人眩晕。

    雪见老师像一条美丽的鱼，在水中巡游，那随风飘落的花瓣，沾湿在那如云霓的长发，被水洗过的脸庞，在月光中更加明丽。而当雪见老师游到兴起，不时又会发出欢快的声音，又引来水里的鱼儿同她嬉戏，又不时向岸上的小白打趣，要小白把她的衣服看好，别让别人偷去，而小白说，她是这里的女神，怎么还有人敢偷她的东西，雪见老师又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说完眼中又闪过害羞的光。

    那天夜里，当雪见老师终于从水中上来的时候，夜已深，空气也开始变的寒冷，雪见老师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将光洁的身体裹缠，发着荧光，若隐若现。小白看雪见老师从水中上来，便要将衣衫递给雪见老师，可是雪见老师却对小白说，她不冷，这样光着身子挺好，这才算坦诚相见，因为她突然又想对小白说起过往。而小白听雪见老师这样说，又觉得雪见老师都这样说了，那他是否也该小脱上几件衣服，表示表示，他也同样是一个并不复杂的人，而恍然间，雪见老师已经回到小白的身边，身体像小白斜斜探着，依然是那一线距离，无限接近又无限遥远，然后对小白讲起失忆前的事，眼中变的忧伤。

    那是小白升入初中后的第一个学期的期末，那一天早上，时任的数学老师正站在讲台前面统计数学竞赛的报名，而当小白把手举起要报名的时候，数学老师却又不同意他报，只接受她心里的好学生的报名，可是小白就说什么都要报，于是数学老师又说，小白平时考试都不及格，还报什么竞赛。因为前一天小白的数学刚考了一个不及格。而数学老师的这样一句话，却又真是惹了小白的脾气，这下小白就更是说什么要报名，最后老师也便只好让他报了。而转年在下个学期的竞赛考试中，小白竟考了全班第一。而那个时候，上学期的数学老师，已经退休不在了。

    可是就在那第二个学期，接着在小白的身上又发生了一件更为戏剧化的事情，那就是开学初，小白连着几次数学考试，都是考了班里第一第二的成绩，于是班任便找到小白，问小白是怎样成绩提高的这样快，小白便对班任说，因为这一段时间心情好了一些，当然这确是实话，可是班任又不觉得心情会是成绩提高的主因，便又要小白好好想想，在班会上讲，于是那一刻的小白，终于还是有些不淡定了，小白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想法，他突然好想班会那一天就站在讲台上，好好说道说道去年，数学老师不接受他报名的那点事。甚至包括那天也在场，却同样不为自己学生争取一个报名机会，只是各种打着圆场的班任。

    快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那整个一周，小白的脑子里都在酝酿着这件事情，后来开班会的星期五，终于到了，而那天又发生了更为神奇的事情。那天早晨他们班，进行了一个小的语文测验，当时正在学习一个古文的单元，测验的第一大题是给加点字注音，而小白那一天早上，又莫名其妙的心不在焉了，他竟然把注音，答成了释义，于是当天班会的时候，他直接被语文老师带去了办公室，然后那萌动了一周的小想法，就没有然后了。而那些年的小白的生活似乎也一直遵循着这样的轨迹，他的生活中似乎也总是这样，每当他跃跃欲试，信心满满的，以为就可以打别人的脸的时候，生活便会不动神色的，突然出来打上他的脸。

    夜风中，小白听着雪见老师，讲起了他这一段往事，突然觉得，失忆前的自己，真的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虽然现在的他已无法再那样深刻的感受到那痛苦，但是这样一个游离于主流之外，却又会不经意就要冒出来打主流脸的他，却一定是令人尴尬的。而平时考试不及格，竞赛又会如此神勇，这又像是一个谜，至少现在的他又是想不到其中的合理性，可是雪见老师这么说，又是让他感到很开心的，或许他的数学还真的是蛮不错的，那为什么现在的他成了作家，而不是科学家，便又问雪见老师，他的数学是否真的那么厉害？他为什么没有去做科学家，而雪见老师看着小白那自恋的样子，一阵偷笑，用眼神告诉小白，真实的事情又要让小白失望了。

    雪见老师对小白说，小白的数学其实只能算是马马虎虎，因为初高中时期的代数部分，小白学的真的蛮不错的，但是几何就渣的不能再渣，而几何占极大比重的数学考试，小白的成绩不能谈得上好。所以不要臭美。但是小白又确实习惯平时考试答得随意，而到了相对大的考试，才会当真起来，所以小白的成绩却跟心情有很大关系。而初一的时候，几何还只是个开始，而竞赛这样的考试，又相对平时的测验，会少许多烂大街的题，考的是知识的运用，而不是和题海的脸熟，小白自然在那次考试中，会比平时显得厉害一些。而且几何不好的人，似乎老天都会馈赠些文字的才能，比如小白很喜欢的一位作家席慕蓉，也是这样的。然后雪见老师又说，当然小白也不要臭美，他的文字和席又根本比不得的。这一点可以参见《几何惊梦》。然后又说如果自己的物理学的再好一点该多好。

    小白听雪见老师这样说，虽然不免又有些失望，但又突然觉得很开心，因为听到席慕蓉这个名字，虽然现在的小白，却也完全想不起席慕蓉是谁？更不要说《几何惊梦》里写了些什么，但是这个名字是那样的好听，这让他觉得，同样几何不好的他也一定是有内涵的，然后又听雪见老师说，如果她的物理再好一点该多好，又疑惑起来，觉得作为女神的雪见老师，在那高台之上翻云覆雨的时候，也需要边施法，边画个受力分析图研究研究吗？然后又觉得自己没有成为科学家倒也是好的，如果失忆前的他就是那样一个很不靠谱的东西，那即使身为科学家，怕也只会是一个游离于体制之外的民科，到时候也变卖家产，满脑子造飞机造大炮的想法，最后把预备娶媳妇的钱也都搭了进去，孤独终老，那又真是可怕的事情。而就在他这疑惑间，突然雪见老师脚上的铃铛沙沙的响起，山林间涌起一阵妖风，雪见老师的脸一下变得惊惧起来，要小白快走，慌乱中，小白只觉右手小拇指一疼，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