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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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偌大的房间中空荡荡的，显眼的家具就只有一张床。里面没有开灯，躺在床上的女人侧脸看了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士子看清楚了她的模样——白发红眸，脸庞上显露出的是明显的虚弱，但是，却一点儿也掩饰不了她的美。

    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毫无疑问。

    然而，让士子震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女人的样子，她觉得很熟悉。

    士子曾在圣杯战争中遇到的少女，伊莉雅斯菲尔，也是白发红眸，模样与这个女人近乎完全相似。

    伊莉雅是卫宫切嗣的女儿，那么，她就是——

    士子第一眼就认出了背对着她坐在床前的男人就是卫宫切嗣。

    这两个人像是没有察觉到房间中凭空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女一般，男人握着女人的手，女人安抚地将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虽然是沉默的，但在安静之中也传递出了淡淡柔情。

    直到婴儿突然传出的哭声打破了一直压抑着的沉寂。

    ——婴儿……的声音

    士子下意识地走到床边，卫宫切嗣和白发女人依旧没有说话，他们看不见她。士子的目光落到了女人的身边正在哭泣的婴儿，她的手指颤了一下，不禁握成了拳。最后，她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终于回身，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

    年轻的卫宫切嗣。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这个卫宫切嗣与前不久才遇见的那个男人相比，变化有些大。

    倒不是指年龄或者样貌，他看起来和士子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样子差不多，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没变，她意外地记得很清楚。

    不同的是男人的眼神。这时候，他的眼神还没有完全失去光彩，虽还是淡淡的，不带多余的感情，但到底还是带着坚定的自信。

    婴儿的哭声淡了下去，男人和女人开始交谈。他们说了些什么，士子恍惚之间没有注意。她退回了卫宫切嗣身后，又和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心想，这个女人是切嗣的妻子，婴儿是伊莉雅，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或者说过去的时间

    应该不是，她还没有完成任务，也没有得到系统的提醒。士子记得自己是被瞬间大放的光芒罩住，清醒之后就突然换了个空间，眼前所见的人也不对，他们看不见她，这样的情景……就像是自己误入了别的时空一样。当然，还有种可能，排除自己在做梦这种很傻的想法，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

    唔，幻觉啊……

    正在思索着，还在进行的对话中出现了一个词，顿时吸引了士子的注意。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圣杯……战争……”

    所以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是十年前的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前夕吗。

    就在这个时候，卫宫切嗣站了起来，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慢慢地走到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被窗帘遮住了大半，却仍然露出了外界风雪交加的景象。男人望向遍野的洁白，缓缓地，他道：“——”

    画面又一次如同纸花般破碎了。

    不过，这一次只有短暂的黑暗，很快，士子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另一个地方。

    她脚下踩着的地毯碎裂之后变被黑暗涌上，替换成了实地。士子冷静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再无了一开始变换位置的慌张。

    站在无人能够发现的角落，她看到了卫宫切嗣召唤英灵的场景。

    魔法阵散发出耀眼的光，无形的大风将男人的衣摆猛地吹起，英灵顺应召唤而来……

    忽然间，士子隐约有了一种猜测。

    她紧皱着眉，心中暗暗想着，难道，要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完切嗣老爹所经历的、上一次圣杯战争的过程

    有些荒谬，士子不确定眼中所见的是不是真正发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只有静静地继续看下去。

    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十年前，七名魔术师与英灵聚集的冬木市，无比真实的圣杯战争展现在她的面前。

    只不过……

    “怎么可能……亚瑟王！！！怎么会是女孩子！！！”

    娇小可爱的金发少女自然是听不见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震惊感叹，骑士王脸上带着不符合自身形象的严肃神情投入了圣杯的争夺战斗中。

    saber、r、archer、assassin、r、berserker、rider。除了这些英灵间的战争，魔术师与魔术师的争斗也在暗中悄然进行。

    士子一开始十分紧张，她的注意都被激烈的战斗吸引了，然而，随着画面又一次转换，一直以来还留有侥幸的心情——渐渐地，沉了下去。

    她所看到的画面，视角并不固定在卫宫切嗣一方身上。

    士子微微张口，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不知不觉中，她就站在现场，看到了隐藏在圣杯战争背后的种种阴暗。

    有同盟之间自相残杀的，她颇为不忍，因为被杀害的人是远坂同学的父亲。士子还看到了十年前的间桐樱。士子终于明白在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了，她僵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不仅仅是难以置信，还有感同身受，难以压抑的愤怒。

    直到目光对上间桐樱的眼睛，紫发女孩儿的眼神空洞，只能感受到冷漠。

    她冷漠的身影很快就破碎了。

    “樱！！！”

    士子仿佛终于回过了神，她一瞬间分不清现实和幻觉，毫不犹豫地向前跑去。但是，只往前跑出了两步，她又出现在荒芜残破的建筑物旁。

    一声枪响从身后传来。

    脚步瞬间顿住，少女猛地转身。由于过于惊骇而缩小的瞳孔中，映出了跌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金发男人，这一战r的御主。这一次，真正地因为不知来源的恐惧而颤抖了起来，她的视线慢慢地上移，最终，看到了手里握着枪的卫宫切嗣的冷漠的脸。

    明明是熟悉的面容，但却又格外陌生。

    金发男人抱着死去的女人，一脸的不敢相信。而卫宫切嗣只是冷眼旁观。

    眼看着他扣着扳机的手指就要摁动，士子冲了上去。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有怎样的心情，下意识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阻止卫宫切嗣。

    然而，她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枪身，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枪声响了，刺目的血挥洒在半空，复又将满是污渍的地面染得深红，紧接着听到的便是失去生气的身体倒地发出的闷响。

    卫宫切嗣放下枪，发生在眼前的死亡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影响，他就这样冷静、平淡地和助手一起离开了。他肯定不会知道，于此同时还有人正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中，少女还是呆站着，低声喃语。

    她难以接受突然间发现的事实。卫宫切嗣拥有一个伟大却又渺茫的梦想，他要做正义的伙伴，为了全人类。

    所以，他参加了圣杯战争，试图得到万能的许愿机，只为实现这个梦想。

    所以，为了赢得胜利得到圣杯，他可以牺牲一切，不择手段。

    “为什么……”

    “你不是正义的伙伴吗”

    “切嗣啊！！！”

    如果说，他只是为了得到圣杯，实现为更多人带来幸福的梦想，不得不做出牺牲。但是——被牺牲掉的，不也是所希望拯救的人吗

    或者，是她太天真。

    ——圣杯战争可比你想象的残酷多了。

    有人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废弃的建筑物悄然从身边消失，天空被染上了血的颜色，因为圣杯被saber破坏，城市的中心变成一片火海。

    男人跌跌撞撞地在废墟中奔走，试图找到幸存者，他眼中的光彩终于彻底消失了。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士子就是这场悲剧中的唯一幸存者，其他的人都死了，连着燃烧的建筑残骸一起消亡。男人尽一切努力想要拯救这个世界，但到了最后，什么都没能拯救，反倒使无数生命无辜地逝去。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不了解卫宫切嗣的过去，但没想到的是，他的过去竟然是这样的。

    卫宫士子无法憎恨卫宫切嗣，那个男人在火海中彷徨的背影若隐若现。她只是猛然间发现，她又要面对被忽略了很久的问题了。

    自顾自地继承了“成为正义的伙伴”这一期望——

    她能够坚持下去吗？

    为了这个梦想，她是不是，也会走上切嗣的道路？

    ——我……

    ——不清楚……

    少女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在她身后不远处，又有人出现在那里。他的目光扫过这一片惨景，最终，落到了少女的身上。

    “卫宫士子。”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另一个卫宫切嗣的男人叫住了她。

    “前面就是地狱啊，还要向前走么？”

    她渐渐停下了脚步。

    背景是漫天的火光，红发少女踏着零乱的碎片和还在燃烧的房梁，她回过头，泪水滑过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