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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是继年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深宅大户的闺秀们得以走上街头看花灯,所以,十四这一天,祖家大院的姨娘们小姐们大丫鬟们小丫头们都在精心准备。
因过了十五年便算真正过完,善喜、赫氏夫妇俩便要回济南,卸下命案所累,惦念家中的一切,仆人遣散,还有管家,还有那几十间房屋,还有他神医的名头。
善宝晓得祖公略已经为父母打点齐全路上所需,也就不再费心,倒是整日的陪着父母说话,直至天黑掌灯,她才由客院回了抱厦,方由锦瑟打起帘子进了房,阿玖过来禀报:“大奶奶,琉璃姑娘未时来了,说明儿花灯节,二少爷房里的小丫头们也想出去看看,二少爷点了头,问您答应不答应。”
祖公略已经点头,自己何苦管那么宽,善宝当然应了。
阿玖又道:“未时过,大少爷房里的玛瑙、三少爷房里的琥珀也来了,说明儿花灯节,那些个小丫头们都想去顽,问您答应不答应。”
善宝心中想着另外一宗事,含糊其辞道:“都去罢。”
阿玖复道:“上房的明珠姑娘也来了,问她明晚去看花灯,谁来照顾老爷。”
旁边专心吃梨子的李青昭冒出一句:“谁准许她去看花灯了?”
阿玖抿着嘴不知如何作答。【ㄨ】
善宝明白李青昭的意思,明珠颇有点狗仗人势,根本没把她这个大奶奶放在眼里,同是大丫鬟,琉璃也好玛瑙也好琥珀也好,悉数来请示自己,独独这个明珠自作主张,还不是仗着她是祖百寿身边的人。
目光掠过阿玖头上,依旧是光秃秃不见一个首饰,善宝奇怪的问:“我送你的首饰呢?为何不佩戴?”
阿玖垂首道:“戴了一次,那天遇着明珠姑娘。她说我与阿珂原本是做粗使的,走了狗/屎运来到大奶奶身边,即便满头插金钗也还是粗使出身,狗尿苔长在哪儿都成不了金菇。所以,我就收起来了。”
李青昭呼哧坐起,开口便骂:“放她娘的狗臭屁!”
善宝清凉一笑,招手让阿玖来到她身边。
阿玖不知大奶奶如何吩咐,小步子挪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善宝。
善宝让她蹲下,阿玖依言屈膝蹲了,善宝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插在她发髻旁,然后左右端量,啧啧赞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即使你什么都不戴也还是出类拔萃,不过戴些首饰会显示出你是我这个大奶奶,大当家房里的人,此后每日早起你与阿珂第一宗便是梳洗打扮。【ㄨ】”
阿玖使劲抬眼想看看头上的金钗,看不到。突然跪在善宝面前,哽咽道:“奴婢知道大奶奶菩萨心肠,奴婢对大奶奶死心塌地。”
善宝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起来,不经意见锦瑟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绣着一副抹额,这是给赫氏的。
善宝沉吟半晌,对阿玖道:“此后,咱们房里的事就由锦瑟做主罢。”
阿玖一愣,跪爬到善宝近前,骇然问:“大奶奶,您是想把我和阿珂打发了?”
善宝笑了笑。知道她是误会,道:“当然不是,你与阿珂都太过老实,锦瑟跟了我许多年。我了解她的能力,放心,你和阿珂的月钱仍旧按大丫鬟的发放。”
阿玖叩头谢恩。
锦瑟撂下针线,忧虑道:“小姐,我不是祖家的人啊。”
善宝轻声问:“怎么,你也怕那个明珠?”
锦瑟浅浅一笑。继续低头缝着抹额,淡淡道:“我后头是小姐,我怕谁呢。”
李青昭一拍炕几:“表妹你后头是我。”
善宝嗤的笑出,戏谑道:“你后头又是谁呢?”
李青昭不假思索:“公略啊。”
善宝顺着说下去:“公略后头呢?”
李青昭脱口而出:“皇上啊。”
善宝愣住。
李青昭掰开道理给她听:“瑞炭这么好的物事,皇上千里迢迢让人从京城送来雷公镇,可见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
善宝转头看着火盆,不知炭里加了什么香料,隐隐的萦绕着一股杜若般的香气,是了,这种炭如何名贵不讲,单单是从京城到雷公镇的路途,千山万水的,皇上可真是偏爱祖公略,转头想想也没什么稀奇,就像曹孟德爱惜关羽,皇上恐也只是求贤若渴罢。
锦瑟缝好了最后一针,把抹额折叠好收入怀里,等下准备给赫氏送去,忽然想起一事,问:“小姐你说,各房的丫头们都来问了,为何不见四少爷房里的玫瑰和五少爷房里的珊瑚?难不成她们不想去看花灯?”
对于祖家大院,善宝至今还没有完全树立起大奶奶的威风,她本也不屑与此,也就懒得管太多,漫不经心道:“不来问我倒省心呢。”
话音方落下,阿钿在门口向阿玖禀报:“阿玖姐姐,四少爷来了,说是为了明儿花灯节的事。”
善宝这厢已经听了真切,对着回头看她等着示下的阿玖道:“叫进来罢。”
阿玖应声去了,转回来时却见引着的不仅仅是祖公望,竟还有祖公卿。
这二位,都是神神叨叨,善宝有所领教,对他们总归不能像对待祖公略仿佛朋友似的,也就摆出了大当家的样子,于炕上正襟危坐,面色恬静,问:“四少爷五少爷是为那些丫头们去看花灯的事?”
祖公望眼睛挑了挑,惯于做贼心虚的架势,恭恭敬敬的给善宝请了安,结结巴巴,半晌没说出个子午卯酉。
祖公卿身手不凡身体轻盈,几步跨到炕前,满面欢喜道:“明晚看花灯,小娘可去?”
善宝见他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眼睛看人仍旧稚气未脱,干净且热烈,有几分喜欢他,老实回答:“去啊,听说很热闹。”
祖公卿嗖的窜上炕来,旋即又趴在炕几上,距离善宝已经超越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界限,高兴道:“我们一道。”
善宝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直直挺着,得以与他保持该有的距离。
祖公望仍旧原地站着,局促的双手交握,声音细弱蚊蝇:“我们一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