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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苑是位于皇宫四北方向的一处皇家园林,里面除了密林花田,还有亭台楼阁水中小榭,景色怡人,美不胜收。

    据说禁苑的东侧有一个梨园,梨园里养着一批技艺精湛的优伶,只为帝王献艺,据说禁苑的西侧还有一个规模不算大却也不小的围猎场,里面养着飞禽走兽,从幼崽养至成年,却也只为了博龙颜欣悦。

    当从连胜和秀水口中听说了这禁苑的精致是如何绝美、设计是如何精妙时,萧言之只想感叹一句有钱就是任性。寻常百姓要养家糊口都是费尽心力,当皇帝的却还有余力去养优伶和野兽。

    不过世事如此,而且当今皇帝的这些荣华富贵还都是用命换来的,也算是付出后得到了他应得的回报吧。

    今日的宫宴办在梨园的戏台前,萧言之、裴泽和徐离善三人到时,戏台前的广场上早已布好了席位,先前来到禁苑的宫妃们也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偶尔探头与身旁之人说上几句话,只是有人越说越开心,有人越听越堵心,叫人一看就知道宫妃们的戏已经开演。

    然而萧言之三人的出现却叫这热闹的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言之没来时,那些已经在门口见过他的宫妃就想着今日还是要克制些,毕竟不管她们是否被皇帝宠幸过,她们都是皇帝的女人,不好当着皇帝和其他皇子的面儿盯着别的男人看,可萧言之一来,什么理智和克制就都不管用了,先前见过他的也好、没见过他的也罢,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过了好半天才有人领头行礼。

    萧言之搔搔嘴角,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后偏头问徐离善道:“我今日的穿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还是说我长得太奇怪了?怎么觉得一直有人在看我?”

    方才在门口时也有好些人停下来看他了吧?为什么?

    “呃……”徐离善闻言左右看了看,含糊道,“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皇兄,所以好奇吧。”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告诉萧言之大家都在看他那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都是父皇的孩子,他跟徐离谦的长相还有个四五成的相像,可跟萧言之那是一丁点儿都不像……萧言之真的是父皇亲生的?

    “是吗?”狐疑地左右看看,萧言之却觉得那些女人的目光里可不止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似乎还隐藏了一些可怕的东西……算了,不深究。

    “老奴给两位殿下请安、见过武成王。”赵康在梨园恭候已久,此时一瞧见萧言之如常,立刻就迎了上来。

    一瞧见赵康,萧言之立刻就往赵康来的方向望去:“父皇已经来了?”

    “没有没有,”赵康呵呵笑着,“陛下还在两仪殿里呢,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到了。老奴是奉陛下之命,在这里恭候大殿下的。”

    “等我?”萧言之反手指着自己,而后满脸不解地看了看徐离善和裴泽,见这两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便忐忑地问赵康道,“父皇……找我有事?”

    他这几天可是安分得很,可没做什么值得皇帝关注的事情。难不成是白日里与秦泰一家发生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瞧见萧言之的神情,赵康闻言又是呵呵一笑,道:“殿下您想哪儿去了?陛下是担心殿下第一次参加宫宴会慌了手脚,这才让老奴先过来替殿下都打点好。”

    听了这话,萧言之顿时长舒一口气,而后笑道:“劳父皇费心了。”

    “陛下的心里啊,总是挂念着殿下呢。老奴这就领殿下入座?”赵康微微侧身,伸手指向萧言之的位置。

    “有劳赵大人。”

    萧言之三人坐下没多大一会儿,皇帝就和徐离谦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蒋贵妃,看那有说有笑的样子,似乎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有太监用尖细的嗓音高喊一声“陛下驾到”,萧言之就在赵康的指点下与裴泽和徐离善一起跑回梨园的入口处,跪地迎接皇帝,宫妃们也都纷纷从位子上站起来,但没集合到一起来,只是在位子旁边寻一小块空地跪下。

    “都起吧,”皇帝弯下腰,亲自扶着萧言之起来,“言之是什么时候来的?”

    萧言之转个身跟在皇帝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再往座位走去,笑容灿烂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好在门口欣赏了今日的落日。”

    “落日?”皇帝偏头看着萧言之,笑道,“你倒是会享受,还来看落日,在外边转悠一天了,就不累?听说你可去了不少地方啊。”

    “父皇又听说了?”闻言,萧言之看了徐离谦一眼。

    徐离谦倒也坦然,给萧言之做了个鬼脸,那意思是承认了自己“告密”的行径。

    皇帝衣摆一撩,在位子上坐下,而后道:“怎么?你们出去玩得开心,还不准朕听个热闹了?”

    萧言之撇嘴道:“早知父皇这么有兴致,今儿就该邀父皇同游,一准不会碰上麻烦。”

    皇帝笑骂道:“你这是要把朕当盾牌使?”

    “不不不,儿臣怎敢,”萧言之摇头晃脑道,“儿臣只是想狐假虎威一把。”

    “胡说八道!”皇帝白了萧言之一眼,而后又道,“没伤着就好。以后可不许再这么鲁莽,不管去哪儿都带上何晏。给你安排个侍卫就是要他保护你,你可倒好,自己出去瞎晃,倒是给侍卫放了假。”

    萧言之撇撇嘴,道:“儿臣习惯了独来独往,您突然间要我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一个人,儿臣实在是不习惯啊。”

    “有什么不习惯的?”皇帝道,“反正是你走在前面,你也瞧不见后面的人,他不说话,你就当他不在。”

    萧言之一怔,好奇地看着皇帝问道:“父皇,您就是这么习惯的?”

    “那可不。”

    皇帝承认得太干脆,叫萧言之抽了抽嘴角道一声“父皇英明”,也叫赵康心中酸涩。

    合着这么些年陛下都是当他不存在的啊……

    为了加强自己的存在感,赵康上前一步,在皇帝身后俯首低语道:“陛下,您看今儿后宫的嫔妃都到了,又是大殿下的接风宴,您要不要说点儿什么?”

    皇帝摆摆手,道:“朕没什么可说的,叫她们来也就是要她们都认一认言之,瞧见了、知道了便罢。”

    皇帝一向不喜欢这些虚礼,宴请朝臣时那是不得已,必须要说些什么才可以,而且面对朝臣的时候,皇帝也有话可说,可现在坐在他身后的都是些女人,要他说什么?反正也只是个家宴,何必弄得那么麻烦?前些年皇帝甚少办宫宴大抵也都是因为厌烦这些繁琐的过程。

    “那老奴这就去吩咐他们可以开宴了。”

    话说完,又见皇帝点头,赵康才撤开两步,却也不是亲自跑个大老远去通知宫人们开宴,只是叫来自己的小徒弟,与徒弟知会一声,赵康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要那小徒弟全力狂奔,去通知膳房和梨园优伶。

    与赵康说完话后,皇帝再转头看萧言之,就见萧言之懒洋洋地斜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手边是一盘被拖到眼前的酥炸腰果,正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嘴里丢,片刻不闲。

    “你很饿?”皇帝的神情中略带一点儿嫌弃。

    这小子是故意吃成这德行的吧?明明长得还挺好看的,言行举止也可以风流倜傥,可偏偏总是把自己弄得一副不懂规矩的样子。

    萧言之闻言抬头看着皇帝,摇头道:“没有很饿啊。”

    话音刚落,萧言之就又丢了一颗腰果进嘴里。

    皇帝嘴角一抽,道:“不饿你做什么吃没吃相?”

    萧言之眉心一蹙,不满地看着皇帝道:“父皇,您不说今儿是家宴吗?哪有人在自己家人面前吃东西还装模作样的?”

    “歪理!”皇帝瞪萧言之一眼。

    他们又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就算是在家宴上也必须要注意礼节和形象的!

    “为人长兄,你该给弟妹们做个榜样。”皇帝语重心长道。

    萧言之眨眨眼,指着坐在他斜后方的裴泽道:“义子也算子,咱们家的长子在那儿呢,绝对是个好榜样!”

    “朕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二十好几的人了,好好坐着,坐直了!”他非把这小子给□□出个模样不可!

    “二十好几?”听到皇帝的这个描述,萧言之坏笑,“父皇,您倒是说说儿臣今年二十几了?”

    皇帝登时面色一窘。

    坐在皇帝另一边的蒋贵妃一直留心听着这一对父子的对话,当听到这里的时候,蒋贵妃就善解人意地插言道:“瞧殿下这话问的,做父亲的哪有不知道自己儿子年岁的?大殿下今年二十有三,本宫常听陛下念叨,可是想忘都忘不了呢。”

    蒋贵妃这话说得有多假,皇帝和萧言之都是心如明镜,但这场面圆过去了,皇帝的脸面保住了,这让提问的萧言之免去被皇帝记恨的可能,也要让皇帝记蒋贵妃一个人情。

    萧言之故作惊讶地看着皇帝,好似很感动得说道:“父皇竟还真记得?儿臣很是感动啊!”

    皇帝剜了萧言之一眼。

    感动?感动个屁!这小子是存心要挖苦他!

    萧言之嘿嘿一笑,给皇帝斟了杯茶递过去,算是个赔礼。

    皇帝接过茶,满心忧郁地喝下了。

    这要是老二或者老三敢在他面前挑他的理,他定是一巴掌抡过去,叫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父为子纲,可怎么就偏拿这嬉皮笑脸的小子没办法?瞧他笑得那个得意,一脸奸诈样!

    宫宴正式开始时,那戏台上就有优伶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唱得很好,只是萧言之听不大懂,因此听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趣,转而将目光投向面前小桌上的陈皮牛肉。

    皇帝也是个不太喜欢听戏的人,只是碍于礼节和颜面,每次都不得不强撑着看完,还要摆出一副“你们唱得好朕心甚悦”的表情,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今夜,皇帝原本也是打算照常听完这一场戏,只是听到无趣时偶然瞄了一眼萧言之,却见萧言之正心无旁骛地大快朵颐,皇帝抽了抽嘴角。

    “言之啊,他们唱得不好?”

    “恩?”萧言之闻声转头,“他们唱得挺好的啊。”

    一见萧言之那毫无真诚可言的眼神,皇帝就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了:“他们唱得好,却比不上一道陈皮牛肉好?”

    萧言之嘿嘿一笑,道:“他们唱得好,可儿臣听不懂,那他们唱得再好,于儿臣来说那定是比不上陈皮牛肉啊。”

    一听萧言之也说听不懂戏,皇帝顿时就有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暗自感叹萧言之不愧是他的儿子。于是皇帝戏也不听了,就借着这个话题,与萧言之你一句我一句地闲扯起来,说的句句都是废话,却前所未有地开心。

    同样无心听戏的人还有许多。

    蒋贵妃有心旁听一下萧言之父子的对话,奈何她与皇帝之间本就有些距离,此时皇帝又凑到萧言之那边去了,她离那对父子就更远了,加之戏台上传来的曲声阵阵,蒋贵妃是一个字都听不见,只看得见那父子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坐在后头的裴泽、徐离善和徐离谦三人也看着萧言之与皇帝相谈甚欢的模样,暗自猜测萧言之究竟是说了什么事情叫皇帝乐不可支,只是心思各异罢了。

    今夜的宫妃们也是春心荡漾,总能逮着机会偷看一眼正坐在灯笼下的萧言之,连互相攀比、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异常和谐。

    这异样的氛围里,赵康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闲话说得多了,就总要说到一些避无可避的问题,就算是皇帝,与自己儿子聊天时也要关心一下儿子的感情状况,于是一个话题结束,皇帝就开始关心自己的长子了:“言之啊,何时娶妻?”

    一听这话,毫无防备的萧言之受到了惊吓,一不留神把刚送进嘴里的牛肉块给吞了,那牛肉块卡在嗓子里,可把萧言之噎了个够呛。

    猛灌一碗茶下去,萧言之一脸幽怨地看着皇帝,道:“父皇,您这话题也跳转得太快了些,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皇帝瞪着萧言之道:“朕就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人,还需要提前打个招呼?怎么就把你给吓成这样了?难不成是看上别人家的媳妇了?”

    萧言之眉梢一挑,调笑道:“儿臣若说是,父皇会帮儿臣抢来吗?”

    “……朕打断你的狗腿!”

    “我这是狗腿那您那是什么……”小声嘀咕一句,皇帝还来不及生气,萧言之又道:“父皇您既然不打算帮儿臣的忙,那还问什么啊?”

    “问什么?”他是萧言之的爹,还不能问啊?“朕想要个儿媳妇不行啊?”

    “行!”萧言之爽快点头,而后指着他身后的方向,道,“您这还有两个儿子呢,您想要一个儿媳妇,就能有一个,想要两个,就能有一双,只需父皇一道圣旨,您就再也不缺儿媳妇了!”

    看着萧言之嬉皮笑脸的样子,皇帝的眼角狠狠一跳。

    “长兄不成家,哪轮得到他们?”他就不信他说不过这小子!

    闻言,萧言之转头看了看裴泽。

    裴泽原本就在看萧言之,因此萧言之这一转头,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怎么了?”裴泽低声问道。

    萧言之却也不说话,盯着裴泽看了看,就蹙起眉撇了撇嘴。

    将这祸水引到裴泽那儿似乎不太厚道啊,万一皇帝真的跟他杠上了,那裴泽不就非娶不可了?唔……裴泽待他还不错,他这样坑人不好。

    见萧言之转头看裴泽,皇帝也跟着转身看了裴泽一眼,而后哂笑道:“怎么?还想说义子也算儿子,裴泽才算你们的长兄?可他若娶了妻,生下的孩子可姓不了徐离。”

    “娶妻?”裴泽看看笑得十分得意的皇帝,再看看一脸苦恼的萧言之,蹙眉。

    萧言之颇为遗憾地叹一口气,道:“说的也是。”

    萧言之又将目光投向徐离善,笑容可掬地问道:“二皇弟啊,今日仲秋佳节,你有中意的姑娘没有?”

    见萧言之的祸水引不到裴泽那儿就又将目标转向了徐离善,皇帝摇头失笑,却也不点破,反倒与萧言之一起看向徐离善。

    徐离善被萧言之给问懵了,而后就发现包括徐离谦和蒋贵妃在内,周围这几个人都在看他。

    “没、没有啊。”被众人看得脊背发凉,徐离善说话时禁不住打了个磕绊。

    “真的没有?”萧言之显然不信,“这长安城里那么多姑娘,就没一个和你心意的?”

    不习惯被皇帝一直盯着看,徐离善僵着身体,木然地摇了摇头。

    萧言之咋舌,又问道:“那二皇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说来听听,也好让蒋贵妃帮你瞧瞧哪家的姑娘能和你心意。”

    “什、什么样儿的?”徐离善眨眨眼,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转头向裴泽求救。

    不等裴泽想出帮徐离善解围的办法,就听萧言之半真半假地胡说道:“呦!二皇弟的口味还蛮重的啊,与义兄相像的姑娘可不好找啊。”

    一听这话,徐离谦喷笑,徐离善傻眼,裴泽看着萧言之一脸无奈,皇帝干脆在萧言之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蒋贵妃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强笑道:“大殿下可真会说笑。那大殿下喜欢什么样的?”

    陛下面前,萧言之怎么敢说善儿喜欢男人?万一陛下当真了可怎么办?

    “我吗?”萧言之睨了裴泽一眼,而后嬉笑道,“我就喜欢义兄这样的啊。”

    皇帝抬手就又在萧言之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净胡说八道!”

    萧言之揉揉后脑勺,撇嘴不说话。

    他的确是喜欢裴泽这样的,裴泽这样的男人,而非女人。

    先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这么一想,萧言之突然发现裴泽这人还真是完全符合他的喜好,长相、身材自不用说,寡言却可靠的性格也正好是他喜欢的,有权有势又有钱更是锦上添花……

    越想越觉得心里痒痒的,萧言之便又看向裴泽,一脸认真地考虑裴泽的可能性,不过转念想到裴泽是裴家一脉单传的独子,至今无妻无子,便觉得可能性不大,这叫萧言之又颇为遗憾地瞥了瞥嘴。

    “怎么了?”察觉到萧言之的视线,裴泽理所当然地就看向了萧言之。

    萧言之心头一跳,随即展颜微笑,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越看越觉得义兄长得好看。”

    话音未落,萧言之的后脑勺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萧言之转向罪魁祸首,哀怨道:“父皇啊,您怎么还越打越狠了啊?打傻了怎么办?”

    “打傻了朕省心,免得你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坐正了!”

    萧言之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转回身坐好。

    皇帝也随之坐正,过了一会儿便叹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你是像了谁,没个正经。这个月的月末就要开始选秀女了,你便借着这个机会选一个吧。先成家而后立业,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收收性子安定下来了。”

    “儿臣挺安定的。”萧言之搔了搔嘴角。

    皇帝白了萧言之一眼,道:“那就让自己更安定一点儿。”

    闻言,萧言之恶意地想着干脆就在这里告诉皇帝他其实喜欢男人得了,若有哪个长舌头的宫妃能帮他将这件事情传开就更好了!

    但萧言之也只是想想而已,若只是图一时痛快,那他也只能是自找麻烦罢了,惹急了皇帝再强行给他安排一场婚事,那他可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唉,想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竟要在这深宫里过着非人的生活,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悲伤地叹了口气,萧言之便站了起来。

    皇帝还在盘算哪家待字闺中的姑娘适合萧言之,却突然见萧言之站了起来:“做什么去?”

    “儿臣内急。”话说完,萧言之就在皇帝的瞪视下悠然离开。

    晃晃悠悠地出了梨园,萧言之还没走出多远,就撞见了秦风明。

    萧言之眉心一跳,转身就要躲到暗处去好避开秦风明,然而秦风明却高喊出声,叫住了萧言之。

    “下官参见蜀王!”

    父亲要他来请罪,他觉得还是该从萧言之下手,若有办法叫萧言之没有脸在皇帝面前指责他们,那他们的罪责也能免去一半,就如同他以往对二皇子他们的挑衅一般,只要当事人不给出可靠的证词,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

    萧言之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秦风明,惊讶道:“秦少卿怎么在这儿?”

    秦风明上前两步,衣摆一撩就毫不犹豫地跪在了萧言之面前,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下官是来向王爷请罪的。”

    “请罪?”萧言之挑了挑眉,“秦少卿这话倒是把我搞糊涂了,我与秦少卿素无瓜葛,怎么倒先结下梁子了?”

    “下官惶恐,”秦风明垂着头继续说道,“白日里在街市上与王爷偶遇,下官当时喝了不少酒,犯了糊涂冒犯了王爷,下官自知罪该万死,请王爷降罪!”

    这话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可萧言之自己是喜欢男人的,秦风明这人好男风也是出了名的,因此再将这话琢磨一遍,萧言之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秦风明喝了不少酒……犯了糊涂……冒犯……那么他是怎么冒犯的呢?

    左右睨上一眼,萧言之就知道这梨园门前的守卫们正与他思考着相同的问题。

    萧言之盯着秦风明漆黑的头顶看了看,突然展颜笑道:“秦少卿言重了,小事而已。不过白日里我也真是被秦少卿吓了一跳,敢借着酒劲儿殴打皇子的人,秦少卿怕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秦风明一怔,抬头偷瞄萧言之一眼,就见萧言之正淡然笑着,完全看不出他是恼了还是没恼,但会诬陷他殴打皇子,想必是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秦风明转了转眼珠子,又道:“下官并无意伤害王爷,只是一时情急、情不自禁……下官自知罪无可恕,甘愿受罚。”

    说着,秦风明便俯身叩首。

    萧言之无语望天。

    他与秦风明是同类没错,可是同类就非要扯上点儿关系吗?他也是很挑剔的好吗!

    萧言之冷哼一声,道:“你甘愿?哦,对了,白日里你也说过任凭我处置,既然如此,秦少卿明日便去净身房领罚吧。”

    才刚被秦风明诱导着心生旖旎的守卫们一听这话登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默默地夹紧双腿,暗道萧言之是真的不喜欢秦风明啊,只是被冒犯一下就要废了人家的命根子,这若秦风明真对萧言之做了什么亲热的事,还不被废去一条命?

    啧啧啧,果然长得好看的人都不好惹啊。

    秦风明也没想到萧言之竟会说出这话,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抬头看见了萧言之脸上的冷笑,秦风明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大事不妙。

    虽大事不妙,可他先前认罪的话说得太过坚定,以至于萧言之当真给了惩罚,他却不好拒绝了。此时不是转圜的时机,还是想想等会到了陛下面前能不能自救吧。

    于是秦风明一咬牙,再次叩首道:“若这是王爷的心愿,那……下官领命。”

    “恩。”萧言之点点头,脚下一转,就冷着脸绕过秦风明离开。

    萧言之没让起,秦风明也不敢起,直到赵康出来说皇帝召见,秦风明才从地上爬起来,掸掉身上的尘土,进了梨园。

    解手之后,萧言之又在梨园附近闲逛了一会儿,想着秦风明差不多是离开了,才回到梨园,结果走进梨园往皇帝的方向一望,萧言之就瞧见了跪在皇帝旁边的秦风明。

    萧言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皇帝扭头看向萧言之,淡笑着问道:“怎么去那么久?”

    “哦,在附近转了转。”萧言之在位子上坐下。见桌上又上了新菜,便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入了夜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什么?等哪日得了空,朕带你来禁苑玩儿个痛快。”

    萧言之嘿嘿一笑,还装模作样地向皇帝拱手拜了拜,道:“谢父皇。那儿臣可就等着父皇兑现承诺了?”

    “君无戏言。”皇帝笑笑。

    敛了几分笑意,皇帝再度开口道:“言之啊,听说你要秦风明明日去净身房领罚?”

    “恩,”萧言之泰然点头,“方才在梨园门口,他说他请罪认罚,我就罚了。”

    “那你可知道净身房是什么地方?”皇帝好笑地看着萧言之。

    “知道啊,”萧言之抬起头来看向赵康,道,“赵大人一定去过的地方。”

    闻言,赵康微窘,却笑着应道:“殿下还真知道呢。”

    皇帝笑着瞪了萧言之一眼,道:“你知道还让他去?”

    “就是知道才让他去!”说着,萧言之还恨恨地瞪了秦风明一眼。

    皇帝眉梢一挑,瞟了秦风明一眼,又问萧言之道:“他是怎么得罪你了?竟罚得这么狠?”

    萧言之仔细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色,而后突然脸色微变,支支吾吾道:“他、他当街冒犯儿臣!”

    皇帝一听这话眉心就是一跳:“他怎么冒犯着你了?”

    萧言之睨了秦风明一眼,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愤然说道:“他、他……您让他自己说!皇弟他们可都看见了,方才在梨园门口他还自己承认了,不信父皇您就随便找个人来问!”

    这借口可是秦风明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不用上不就浪费了吗?

    跪在另一边的秦风明一听这话就傻眼了。

    这事儿萧言之怎么随随便便就说了?身为皇子,他的地位呢?名誉呢?

    然而就算同样都是皇子,萧言之跟徐离善和徐离谦兄弟原本也就是不同的。

    暂且不说徐离谦,徐离善那可是有大志向的人,他想要继承父业,因此就要保证名利双收,为此他必须保证自己行为端正品行优秀,不得损伤皇家颜面,也不能为人诟病,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得到皇帝赏识,那些会降低皇帝对他的评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让皇帝知道的。

    但萧言之不怕,他不要名,也不要利,他不必刻意讨好皇帝,他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需要顾虑皇帝的心情,只要不伤及皇帝的利益,他只管自己开心就好。因此萧言之的心思才是最难猜的,想要用利益去衡量萧言之的底线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帝的脸色一冷,转头怒目看着秦风明:“秦风明,大殿下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秦风明的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陛下,臣、臣无意冒犯蜀王,请陛下恕罪!”

    “无意冒犯,却还是冒犯了?”皇帝突然暴怒吼道,“秦风明,朕与你父亲乃是生死至交,朕也当你是自己的孩子,又爱惜你是个人才,念及你尚且年少,难免心高气傲,这才一直没理会你与老二他们的小打小闹。但如今你不仅三番两次藐视皇子威严,甚至与富商勾结贪敛民财,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说着,皇帝就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个盒子砸在了地上。

    大安坊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管是他还是裴泽都没能抓到铁证,好不容易让言之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秦泰又特地将罪责推到儿子身上送到了他面前,这情,他怎么能不领?

    “陛下息怒!臣一时糊涂!臣知道错了!”秦风明一咬牙就磕了个响头,心里怄得要命。

    他们不过就是算错了萧言之的反应,竟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萧言之还真是好样的!

    皇帝只瞄了秦风明一眼,沉声道:“赵康,传人拟旨,就说鸿胪寺少卿以权谋私、以下犯上,革去其鸿胪寺少卿之职,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是,陛下。”赵康躬身领命。

    秦风明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登时大声哭喊道:“陛下!陛下三思啊!下个月陛下寿辰,四方来贺,臣……求陛下准臣尽最后一份心力!”

    “不必。来人啊,把他拉下去。”

    皇帝话音一落,赵康立刻招人来将哭喊着的秦风明拖走。

    秦风明被拖走了,皇帝却没再开口,赵康寻思了一下,与萧言之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便吩咐宫宴继续,只是被秦风明这么一闹,这宴就没那么喜庆了。

    等了一会儿,萧言之才倒上一杯热茶送到皇帝面前,嬉皮笑脸道:“父皇,儿臣配合得怎么样?”

    皇帝转头看着萧言之,突地就笑了:“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朕看你早晚要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萧言之嘿嘿一笑,而后凑到皇帝旁边,低声问道:“父皇,那秦泰……难除?”

    “难。”皇帝也低声回道,“秦泰与朕一同推翻前朝,几度出生入死,功不可没。秦家原本就是中原世家,名声显赫,上数四代皆是在朝为官,无一邪佞,再算上姻亲……如今唐国要职半数都在秦家人手上。”

    萧言之转了转眼珠子,问道:“父皇就没有可以用的心腹?”

    皇帝无奈地轻笑一声,道:“朕的心腹,多半都是武将,他们会打仗,可朝堂上那些个明争暗斗,连朕有时都想不透,他们还有的学呢。这三年提拔上的可用之人还欠些火候。朕不急,慢慢来。这不就等到机会了?”

    他想办,也要有人配合他啊,他那两个儿子也才十几岁,打了好几年的仗同生共死,如今倒是被他们的娘给教的就只顾着互相攀比争斗,一对上外人就都成哑巴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怕他怕成这样,他这个做爹的难不成还会偏心外人吗?

    没人配合,他也只能暂且养着秦家了,养大了秦泰的心,他才能抓到更多的机会。

    萧言之心中了然,笑道:“看样子,儿臣来的还挺是时候啊。”

    他这唯一的外来人员,倒是搅乱了一池春水啊。看秦泰的这番动作,似乎是等不及了。

    皇帝笑笑,算是默认了萧言之的说法。

    萧言之眼珠子一转,谄笑道:“那父皇,儿臣立了功,有赏没?”

    皇帝闻言笑瞪萧言之一眼,道:“还讨赏?朕的鸿胪寺少卿没了,你怎么赔朕?”

    萧言之不以为意道:“这还用儿臣赔吗?您随便提拔一个不就成了吗?刚好补上个自己人。”

    皇帝冷哼一声,道:“随便提拔?鸿胪寺负责接待外使,秦风明是唯一一个既懂西域各部语言,又能说明白突厥语和回纥语的,他还知道几句大食语,朕找谁来补?”

    “额……”萧言之搔搔嘴角,“那父皇您干吗现在就革他职啊?等到下个月多好?”

    难怪秦风明这么嚣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等?”皇帝白了萧言之一眼,“等什么?等他与外使串通捅朕刀子吗?”

    “额……”萧言之语塞,一脸无辜地看着皇帝。

    皇帝笑道:“总之,这事儿因你而起,鸿胪寺的那摊子事儿,朕就交给你了。”

    “……父皇,儿臣去哪儿给您找个又会这个又会那个的人啊?”

    皇帝得意一笑,道:“你这段时间从弘文馆拿走的都是什么书?”

    别以为他不说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从弘文馆拿走的都是用外族语言篆刻的竹简,那些多是外族来使或者商旅留下的,连秦风明都看不太懂,这小子却挨本儿都给译了过来,叫姬文成佩服不已。姬文成面儿上总是对言之板着脸,可都已经偷偷跑来找他称赞过好几回了。

    萧言之一怔,而后恍然大悟:“父皇,您坑我!”

    皇帝伸手揉了揉萧言之的头,得意道:“小子,你还有的学呢。”

    萧言之冲天翻了个白眼。

    宫宴散后,所有人就都被安排在禁苑各处住下。

    夜深人静时,裴泽便从住处溜了出来,抹黑寻到萧言之的住处,推门而入,就看到萧言之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发呆。

    “想什么呢?”裴泽动作利落地关上房门、落闩,而后才转身看着萧言之。

    “没想什么,”萧言之有些呆愣地摇了摇头,“有些累了。”

    这一天的功夫,好像发生了不少事情,理顺一下却发现也没什么事情。

    裴泽闻言蹙眉,问道:“累了怎么不去床上歇着?”

    萧言之叹一口气,道:“你不来,我坐着还是躺着都没区别。”

    躺着睡不着还比坐着更难受呢。

    裴泽伸手将萧言之拉起来,无奈道:“就你这德行,陛下还催你成婚?”

    萧言之顺着裴泽的力道起身,跟着裴泽一起往床边走:“他催也没用,我又不能娶。”

    “不能娶?”裴泽转头看了萧言之一眼,“怎么不能娶?”

    “我……”萧言之突然打了个激灵,赶忙把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道,“我这在哪儿都睡不着的毛病若治不好,怎么娶?”

    看着萧言之爬到床里侧躺下,裴泽才上床躺好:“你要不要找个太医看看?”

    总也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

    萧言之转头看着裴泽,苦着脸道:“若太医也治不好呢?”

    裴泽愣了愣,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若太医也治不好萧言之这毛病,怎么办?萧言之这辈子就都只能在他身边安睡?

    见裴泽似是有些困扰地蹙起了眉,萧言之突然翻身滚到裴泽身侧,将脑袋抵在裴泽肩头耍赖道:“我这毛病若是治不好就赖着你了,你娶妻,我陪嫁,你以后除了妻儿就再养一个我。”

    裴泽顿时哭笑不得,道:“我看我也不娶了,养一个你就够。”

    不然以后他的床上除了睡着他和妻子,还要再睡一个萧言之?那场景只是想想都叫人浑身不舒坦,他可没有那个兴趣去尝试。反正他也是无法对萧言之置之不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真就不必娶了。

    “那可不行,裴家……无……”话没说完,萧言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裴泽原本还等着他的下半句,可听着听着,耳边就只剩下萧言之清浅的呼吸声。裴泽偏头,就见萧言之已经睡着了。

    裴泽笑笑,拉起被子替萧言之盖好。

    看萧言之这睡得香甜的模样,哪像是个夜不成眠的人?成天说着睡不着,可夜里一躺在他身边就睡得比谁都快,若不是亲自验证过,裴泽是绝不会相信萧言之说过的话,可正是因为亲自验证过,所以裴泽更觉得神奇。

    对萧言之而言,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这特别之处是只在他身上有,还是在别的什么人身上也有?

    这么细细一想,裴泽的心中突然又多了许多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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