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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说,织女被拐卖到山里,被扣留了羽衣不能回家,她被牛郎的勤劳善良所感动,愿意与他结果开花,但后来她还是抛家弃子回到了天上,每年的七月初七人们都来纪念实现自我解救的她。
妙妙摸到了陌生的手,陌生的脸,陌生的头发。
无一处不是软软的,暖暖的,像她一样。
她在百岁峰生活了十六年,每天触手可及的只有师父那双时冷时热的手,她时常会想,为什么仙山没有凡人?为什么她非要在这里生活呢?直到如今,她终于可以不想了。
她摸到的那个人,和她一样体温正常,心跳正常,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原谅那所有的失礼行为。
妙妙挥起来的手掌落了下去,落在了男子的脸上,她没有打他,而是摸摸这儿,摸摸那儿,越摸越好奇,越摸越欢喜。
一道雪白的剑光映过林中,有人步近,有人走远,可是这里的时间却停住了。
妙妙摸着摸着,突然感到了一点点不舍,像是潜伏在心中,抽丝剥茧露出来的一丝情愫。很奇妙,很清晰。当唇齿的香味远去时,她才缓过劲来。
可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吻,意想不到的窒息,堵住了她的呼吸,也憋红了她的脸。
脑子里掠过模糊的影子,依稀是有些熟悉的场景。
“你居然会换气?”
仿佛有人在耳边悄悄地说话,一字一句,勾起了心里汹涌而来的巨浪。
妙妙突然觉得,上辈子,或者更久更远的时候,她见过他。
……
青冥峰首席大弟子谢轶言走进湘妃林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恋人般的相拥,没遮没掩的亲密,他“刷”地收起了剑,木然转过身去。
可是晃动的剑光还是划开了相拥的影子,妙妙脸红心跳地推开了陌生男子,转头看向了逆光的背影。那个背影很陌生,可是身姿挺拔,长袍飞舞,令人一时挪不开眼。
一个声音如清泉般响起:“敢问师妹隶属哪位真人门下?今有魔物入侵,这里十分危险。如果可以的话,请师妹……和这位师弟,勿要逗留。”这里没有灵气,也没有魔煞,可见偷偷“私会”的两位同门修为极低,这样的弟子若是被魔物揪住,只有当炮灰的命。
身为首席弟子,谢轶言不免多留了一个心。
然而他一转头,就看见了琅鹿那双善良的大眼睛。
玉珩七峰,只有百岁峰的玄玉长老喜欢收养这类低等灵兽,难道这位小师妹是……
谢铁言想起了十六年前一个白雪纷纷的下午,自己背着小小的婴儿,步行来到了百岁峰前。
原来当初救下来的小丫头,已经这么大了。
自从他把师父的本命法宝卖了之后,便被罚面壁思过二十年,若不是今日魔物出洞,人手紧缺,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人都说大道无情,在看他来,光阴才是最无情的。
“原来是云渺师妹,此地不宜久留,我且送你们回百岁峰再作打算。”谢轶言将余光瞟了那位光身裸背的男子一眼,心中疑云丛生,但见小师妹与该男子举止亲昵无间,并不像初次见面,心里那团疑云也只好暂且压下来,他脱去外袍往后扔去,低声道,“先将衣服穿上。”
“哦。”妙妙应声,伸手接住了那件缀着淡蓝衣缘的弟子袍,她胡乱将外衫罩在那男子身上,却见那人不动也不语,只将一双幽深的眼睛盯住她看,一刻也不曾离开。
妙妙忆起刚才那荒唐的一幕,不觉又红了脸,想起来要同师兄解释,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吧。
谢轶言注意到那位男弟子由始至终都像个大爷似的站着不动,反由得小师妹上蹿下跳地服伺,不由心生反感。但想到修仙世界和凡尘俗世一样男尊女卑,又有些无奈。
云渺师妹的体质无法修仙,能找个与她相知相惜的道侣并不容易,如此委屈求全,总比给人当成修炼工具要好得多。
他转身绕过几棵小树,来到了那颗巨茧前,伸手触了触跳动的雷丝,刚要说话,就听身旁的小丫头肚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提示。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却不是从男子身上传来的。
皱起眉头多看了两眼,谢轶言终于在巨茧里附近发现了一条被烤糊的尾巴,像是耗子尾巴。
“师兄,其实……”妙妙捂着肚子,欲言又止。丢脸丢大了,竟不知道要从哪一节开始解释。
“那魔物果然在这附近,我先送你们离开。”谢轶言借着微光看清了妙妙和那男子的脸,同样的肌肤如玉,同样的倾世无双,这两张脸明明五官不同,气质不同,可是比肩而立时却又显得那样般配,乍然看去,倒像是一对世间难对的玉人。
只是那男弟子的眼神太放肆,令人极度不安。
谢轶言将长剑挑起耗子尾巴,收入袖中。
妙妙才暗暗地吸溜了口水,将按在肚子上的手放下来:“原来那魔物是只耗子……我还以为今天要吃人肉了……”她有些不甘心地看向那男子,冷不防被那男子攥住了腕,跟着,手心好像多了件东西。
像是……一颗糖?
可是……他刚才浑身上下光秃秃的,能把糖藏在哪里啊?
妙妙生怕那糖是人家从胳肢窝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掏出来的,只好隐忍不吃,任它融化在掌心。
谢轶言拉着小师妹踏上飞剑的时候,莫明其妙就被她揩了一身的糖迹,从湘妃林到百岁峰,他一路都在找这粘乎乎的糖从哪里来的,三个人歪歪斜斜地在天上飞,像是御剑之人受了什么严重的伤。所有弟子看到他们都不自觉地退开几丈,回山这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
妙妙像做梦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前,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一个男版的织女。
只是这男版的织女好像是个哑巴。从巨茧里出来到现在,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妙妙好奇地在人家身上摸来摸去,想看看那颗糖是从哪里来的,可是此情此景,放在谢大师兄眼里,却是那么地不堪。
谢轶言常听师尊说起玄玉师叔如何豪放,如何大大咧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连座下弟子都能教成了这德性,还真是一言难尽。
没等妙妙回过神,谢轶言就已经把天真的妙妙看见成了急好|色的大花痴。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位小师妹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了。
谢轶言喜欢有骨气,知进退的女子,所以对这位小师妹也渐渐失去了耐性,看妙妙还围着那男子忙乎,他早就呆不下去了,当即随口叮嘱了两句便转身退出来。等妙妙在人家身上摸出一只小巧的戒指时,那位好心送自己回来的大师兄已然连影子也找不着了。
她没来得及道谢。
“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真是个怪人。”妙妙对大师兄是这样评价的。
捡回来的花样美男,美则美矣,却是个呆子。
除了盯着妙妙猛看,他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做,像个木头。
妙妙起先还被他盯着不好意思,可是这里俩俩相望,又没有外人,看久了也就差不多习惯了。
又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妙妙对着那个木头美男已经完全没有了耐性,连同那枚戒指也被她随随便便地丢在了一边。
她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锅粥,顺道分了半碗给木头美人,可是美人不笑不纳,只直直地看着她。她撬开了他的牙关喂了几口进去,将剩下的全数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终于心满意足的躺下了。不多时,便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那木头美男站了一会儿,也学着她的样子,躺在了她身边,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一夜无话。
直到玉玄真人回来。
玉珩宗在法阵最弱的时候被魔物入侵,七大长老带着弟子朕手搜山,可也只找到了那只被雷劈焦的巨茧,以及谢轶言捡到的耗子尾巴。
快天亮时,玉玄真人跟着玉玑真人身后絮絮叨叨地往百岁峰赶,正好赶上了看日出。
玉玄真人还没来得及赞美一声“朝阳多美好”,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整个百岁峰像是遭了贼,晾在院子里的灵草被偷走了一大半,好些果子有被人啃过的痕迹,数十载的心血,眼见着被人糟蹋成一片狼藉,玉玄真人脑子里“嗡”地一下,乱了。
灵草没了可以再种,灵果没有了可以再摘,可是她山上还有个小徒儿,小徒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做师父的可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她丢下了玉玑真人,一阵风似地刮进了小徒儿的闺房。
随后,玉玑真人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玉玑真人潇洒拔剑,跟着冲了进去,一副要找谁拼命的样子,却听玉玄真人颤抖的语声传了过来:“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把妙妙怎么样了?”
玉玑真人一脚踏进门槛,先看见了玉玄真人硕大的后脑勺。
绕过那颗硕大的脑袋,他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妙妙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脸睡眼惺忪的乖巧模样。
同样睡眼惺忪的木头美人此刻正被玉玄真人拎在手里。
玉玄真人银牙咬碎,恨不得杀人饮血。
偷了灵草,吃了灵果,睡了她的小徒儿……这是哪一峰的弟子,竟然这样大的胆子!
妙妙从来没见过玉玄真人出剑,却不知玉玄真人出剑必溅血的传闻,等她被师尊掌中的寒光惊醒,一柄弯刃已照着木头美人的头顶劈去。
“师尊!住手!”妙妙打了个机灵,情急之下,“扑通”一声栽下床来,正好跪在了那枚戒指上,她被硌得惨呼着倒在地上,抱着膝盖蜷成了一只虾米。玉玄真人看着徒儿蜷成一团的身子,心下一紧,突然想到,要是杀了这不要脸的男弟子,徒儿这下半生,也差不多毁了。
修仙男女虽然不被世俗拘束,但名声一样重要,特别是在这所谓的名门正派里。
玉玑伸剑架住了玉玄真人的剑,恰闻到一声长叹。
他认识这位玉玄师妹差不多上千年,却是头一次听到她这样无助的叹息。
“罢了……”她说。